月亮出来

月亮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那熟悉的歌声,旋律,溶化在夜的寂静里,在阿牛记忆的小河里清清悠悠的淌。一阵轻风慢慢地从林间深处吹上坡…淳朴的纳西族汉子、美丽的丽江小道、悠久的丽江古乐、神秘的东巴文字,让阿牛“想起我的阿哥”——纳若。

浓眉下那清澈眼睛,充满希望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厚实的嘴唇长着少数民族淳朴的性感,雄性刚阳的鼻子,把那种纳西人的执着,棱角分明的刻在黝黑的脸上。普通话中带着浓浓的乡音,开始在耳边回旋。 爽朗的笑声,也扬起来了。

纳若和阿牛有许多共同点:同届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留校任教,然后又到美国来学习。他们在华府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百年老屋。纳若住二楼,阿牛在三楼。只是,纳若是学绘画的艺术家,阿牛是个普通的理工男。纳若来自云之南的丽江,身上流淌着纳西族的血液。相处久了,能感到他身上那种率直和天真。不知道是艺术家的气质还是纳西族人的朴实。

日子,是清贫的。初到美国那阵子,阿牛出了上学外,还要打工养活自己,整天忙忙碌碌的。纳若也是,挣点钱,就闭门作画。没有钱了,就给街边的小贩画一个大Burger,或者给郡立图书馆画幅壁画,又或给中餐馆画几幅山水、关公像什么的。有了银子,又关门作画。作品够多了,就到美国各地去办画展,也到加拿大、日本、台湾等地去巡回办展。

日子,也是快乐的。有空时,他们也一起到公园散步。到博物馆去欣赏现代艺术,去看莫奈和梵高。骑自行车到城外去玩,躺在大草坪上晒太阳,靠在河边上看日落,看晃荡在波光里的小桥,看远处向日葵在晚霞中金黄金黄。有次,他们在波多马克河里网了十几条鱼,高高兴兴回家做鱼吃。纳若是一个烹饪高手。阿牛打工回来,都会闻到楼下厨房飘上来的香味,止不住常常下去蹭饭。还学会了一道丽江小吃“青龙过江”,由青椒葱白加酱油香油腌制的小菜。

艺术上,阿牛是门外汉。小学时只会用直尺和半圆规,在纸上画一幅半壁日出。纳若有空会跟阿牛聊他的画。纳若的风格属于云南画派。少数民族的人物和云南的山水是他的主题。他的作品有一种敦煌壁画的那种柔和、飘逸和古朴。背景有那种壁画特有的褶皱、斑驳和沧桑。据说,先将画纸喷水弄湿,画上背景。等画纸干了收缩后,自然产生那种壁画般的效果。然后在上面作画,完成作品。不过,这种绝技,从来没有示人。纳若一作画,大门就关上了。

日子,终归是匆匆的。阿牛毕业了,找到工作了,搬离了那个住了两三年的老屋。有一天,纳若出现在阿牛家门口,说到:我要回国了。他听到了母校的召唤,纳西古文的召唤,故乡山山水水的召唤。

后来,记忆就逐渐模糊了。听说,纳若从母校退休,回到了家乡丽江,过着清苦的生活。主要经济来源是学校发的退休工资。“艺术家要苦一点,否则就失去了创作的动力。”凭着这份对艺术的坚守,纳若继续在人生的路上前行。

“…一阵轻风吹上坡吹上坡,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窗外,一钩新月弯弯,静静地挂在树梢上,橙黄橙黄的。

安纳波利斯

麦克的螃蟹店

年前最后一个周六,阳光明媚。中文学校放假,正好出游放松一下。

目的,随便找了一个在脸书朋友那里看到的靠海餐馆:位于马州首府安纳波利斯(Annapolis)附近,南河South River 入海口的“麦克的螃蟹店” (Mike’s Crab House)。

Google一下后,发现有三条大路可走。一条是顺270公路南下,顺495公路往东,上50公路。这条道,以前常走。另外两条,北上70国道一路往东。区别在一条走大路,过巴尔地摩,顺97公路南下。另一条,顺小路32公路前行,一直碰到97公路,再东南下。本欲走小路32公路,沿途看看乡村冬景。结果,不小心开过路口,干脆就顺大路,过巴尔地摩,走97公路南下。大路朝天,一路无话,顺利到达目的地。

我比较喜欢随意旅游,走到那里,看到那里,随遇而安。因此,时常有些意外和惊喜。回来,就走小路,沿32公路蜿蜒北上。果然,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段双车道后,并为单车路。车轮滚滚,小路徘徊,田间开阔。路边许多新盖漂亮小别墅,一栋栋在树丛中隐隐约约。冬日夕阳下,山村野岭,树影重重,透出缕缕金光。不由一句“野径村前,斜阳墜林霞唱晚;田间路上,金光漫道树隐踪。“涌上心来。

麦克的螃蟹店,开在南河下游的一座小桥头旁,临水而建。陆上可乘车而来,水上亦可顺流而下。船就停靠在螃蟹店前的水码头。水陆两栖,真是交通便利。停好车,进得店来。在脸书朋友那里看到的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夏日光景。冬季午后二时,虽然店里不是很忙,但是螃蟹却告售罄,不免有些扫兴。店小二上得前来,引入靠河边座位。坐下后,递上一张名片(少见)。先来一盘鲜牡蛎(生豪12只)作为头抬。店里没有花酒,当家的要了一杯柠檬茶,点了一客蟹球沙拉。干活儿的要了一杯生啤酒,点了一个当日特价鱼 (mahi-mahi)。果然如脸书朋友所云,店里还赠送一个份青菜沙拉。

窗外,冬日阳光暖暖,白云懒懒浮动。小桥静静伸向对岸,隐入岸边树丛中。南河,映耀在蓝天下,波光粼粼,缓缓流过。海鸥,栖息在午后温暖的码头走廊上,眯缝着眼,偶尔扭头望望过往车辆行人。斜倚窗台,轻轻地将一片牡蛎置于口中,任牡蛎和调料在舌尖慢慢溶化,似阳光融化在蓝天,身后留下浮云点点、悠悠闲闲。抿一口生啤酒,就一块新鲜的 Mahi 鱼肉下肚,伴着闲缓的南河水,慵懒地流过小桥,若隐若现在海口天边处。清脆的生菜沙拉,将胃口从暖冬唤醒,随海鸟在阳光和微风里展翅翱翔,贴着小河的微波掠过,盘旋在码头、小桥和树丛上空,然后,慢慢飞向白云,萧洒地飘浮在蓝天上。

午后斜阳里,麦克的螃蟹店,悄悄地睡了。店里的食客,就着生啤和海鲜,幽幽的地醉了。醉眼朦胧里,水天苍茫处,一首小诗时隐时现:

周末无课一身轻
冬风着意车轮疾
穿州过府寻蹊径
马放南山猎新奇
酒旗高悬蟹钳举
桥水低流海鸟啼
浮生偷得半日闲
泥牛入海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