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俳》
1.
今晚天好黑
有谁能打开月亮
或洒出星星
2.
读离骚想哭
国无人莫我知兮
何怀乎故都
《无题》
这几天
把海子的诗
压在散文下面
即使面对大海
也没有春暖花开
在无始无终的时间轴上
我走向繁星的末日
用诗歌刻下
一个又一个的生日
05/10/2021
《广场舞》
那是一个树上开满大妈的春天
地上野猫的欢叫声
兴奋地穿过大爷站桩的裤裆
五月的鲜花
泉水四月
《瓦蓝杂记》
湖水中静止的夜倒映着千古繁星
月亮圆缺中消长着天籁璀璨的迷
夜色的贫瘠把诗意饿得要死要活
急切中狂抓一把明月几时有充饥
海子的轨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只不过湿润了顾城黑色的眼睛
《地质中的岁月》
引子
轻陷记忆枕头里柔软舒适的旧梦
仰身往事如烟的席梦思 打了个盹
01
钻井转着眼睛山顶洞下四处寻找
不见周口店钻木取火吃烧烤的头盖骨
非洲说和多地区论细语在微风
龙骨山静静沐浴在夕阳的余辉
02
卢沟桥晓月染红了猫耳洞
胡说日本鬼子也牺牲了不少
黑龙潭三千尺水花漂到樱桃沟
给一尊庄重的卧佛染上克林顿的绯红
03
一窝鸽子在峭壁的洞穴栖息
一只梯子目光猎猎从河中竖起顽皮
黄昏按压着少女平静的乳峰
淇河七窍中冒出血泡的质地
04
枕着夜幕板车在乡野的摇晃中高烧
车轮颠簸着前方熟悉的高大身影 冒着金星
大江东去 浪淘尽 鄂城钻探儿郎
故垒西边 东坡饼 撒满岁月白糖
04-05-2021
《欧亨利续集》
两个重病人
各自躺在病床
一个靠门 一个靠窗
靠窗的支起身子
撩开白色的窗帘
对靠门的讲
窗外有一个公园
中间有一个湖
湖水是绿色的
湖里有野鸭天鹅
孩子们穿着鲜亮的衣服
往湖里扔面包
几对年轻的情侣
在湖边散步，手挽着手
几个老人在下着棋
一盘下不完的棋
窗帘渐渐合拢
慢慢遮掩了窗外的故事
呼吸最终停了下来
病房里死一样安静
靠门躺着的病人
正听得津津有味
忍不住下床，拨开窗帘
病房灯光惨白
照着两扇窗户
还有窗外的树
画在光秃秃的墙上
《佛说》
一个庙里的大师施法
救活了一个垂危的病人
信众们纷纷给活菩萨下跪
捐上感谢神灵的香火钱
一时间大殿里
人声鼎沸钟鼓齐鸣
烟雾缭绕中几个警察
进门
给大师戴上一副
明亮的手铐
他是个杀人犯
多年在逃
现在逮捕归案
佛说
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大师留下一句话给众人
出门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法国方式》
那是多年前
清明过后
一个阴沉的傍晚
那时我刚倒美国
借住在DC一个华人家里
房东是来自台湾的外省人
帕金森似的双手为我开门
花白睫毛下的笑容可掬
眼睛浑浊却很有神
晚饭后他请我代笔写封信
寄给大陆北京的老D
谈到对于当前形势的看法
提出必要时采取法国方式
什么是法国方式
我问道
他知道什么是法国方式
他回答
他在你这个年纪时
在法国呆过 你不知道吗
他反问
我没有回答
（其实我知道）
默默粘好邮票
在信封写上地址中南海
我不知道这封信
老D有没有收到
但是我后来知道了
什么是法国方式
04-08-2021
口语诗
《斑马线》
下午的阳光
透过百叶窗
斜射书架
在拥挤的作者们中
铺设一条醒目的
斑马线
我把百叶窗
往下拉了一下
斑马们立刻消失
无影无踪
我把百叶窗
往上拉了一下
书架上的作者们
马上从排排坐
变成万马奔腾
《鸟语》
有天早上
带两岁的外孙女散步
空气新鲜得
让人想唱歌
一只野鸽子
在屋顶上唱
咕——咕——
咕、咕、咕
两长三短
外孙女
想也没想
嘴里也唱出
咕——咕——
咕、咕、咕
《城市痉挛》
天刚亮
就在医院的大厅
候诊做肠镜
墙上的电视屏幕
正在讲解路况
屏幕上大街小巷纠结
绿色线条表示通畅
事故地段是血红色
褚色为被堵塞区域
像定时炸弹的电线
五颜六色
肠子里
这时一阵阵抽筋
一定是
缠绕着那个红色
04-09-2021
《有病》
周末的跳蚤市场
我路过一个杂物摊
一个声音
从棚子下面发出
喂——
你为什么戴口罩
低下头去
阴影中一个白人老头
瘦削的脸上没有口罩
为了自己不感染病毒
也为了不传染别人
我隔着口罩回答
不对
没有病不带口罩
你带口罩你有病
抬起头四下一看
哎呀
周围都是病人
《鱼米之乡》
多年前
班上有个女学生
来自内蒙古
有一天在饭厅里
她对我说
当初报考这个学校
是因为它在南方
到鱼米之乡吃大米
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那时半斤米饭
都不够我吃
指着碗里粗糙的大米
她失望地看着我
你们南方大米不好吃
我一顿饭
连三两都吃不了
后来我到过内蒙古
才发现这是真的
04-12-2021
《瓦蓝四月》
清晨给社区
披上一件浅黄色的睡衣
阳光从树丛中透出来
带着朝露的迷蒙
揉斜了路人的眼睛
邻家的风轮
懒散地划着圈子
卖弄风情
实在不是本意
风从身上拂过 凉爽
其实用不着树枝摇曳来翻译
就像晴朗的蓝天
云朵的洁白或者灿烂
有时候觉得是多余
《露珠》
贵妃的凝脂
香留叶尖
悠悠一丝后宫流连
抖一抖胳膊
梨花丛中尖叫四溢
春雨回眸
零落了六军羽林枪
04-13-2021
《猎》
斑马蹄带着丛林的血腥
践踏在无辜母狮潜伏的草丘
顺着本能的饥饿风驰电掣
跃过垂死挣扎的起伏
平坦公路卷起莫名其妙的惊慌
前滚翻因为咽喉临近死亡几近完美
背摔彰显苹果树落下的奇迹
急刹车烧焦了弱者恐惧偾张
垂死的扬长而去
面对下一个死亡——必然
失败者舔一下倒霉
学艺不精的下堂课——偶尔
《序》
我不知道、
是否偷饮了春醪
但是我知道
坟墓虽然衰老
也会飞出有趣的梦
惋惜既然已经
安排好命运
那就把红霞陶醉
梦幻苦睁着眼睛
但绝不垂头叹气
我高举莞尔的杯缘
豪情一句
醉里挑灯看剑
当酒醒帘幕低垂
擦着惺忪睡眼时节
大半杯刘白堕
还没有喝完
《恋》
懒散的心情呵开冻砚
偶一耽搁
手中的笔就音信渺茫
钟情用慰藉把温柔焚烧
化为铁石般衰颓悲观
卑鄙的笑容悱恻动人
痛快地暴露
心中最深的隐秘
推心置腹
射出一道洁白的光线
照耀精神牢狱的
流水行云
我要用这支秃笔
饱蘸哽咽眼泪
写下呜咽
烦闷网着莫名其妙的愁怨
肥皂泡子一碰就破
把过去拿去喂狗
霍桑说
等于没有在世间活过
当初的爱张开
镜花水月中的青果
寂寞在孤栖回味
三分罗曼蒂克色彩的凌迟
不如麻木不仁
一剑封喉的畅快
黑暗中号啕着
伶仃孤苦的蝙蝠
一只魂不守舍
怔怔发呆的寒号鸟
《醉》
醉中梦话
请勿对号入座
糊涂痴聋
哪怕是假的
也不用文责自负
哲学家多半是傻子
应为他们说
笑全是来自我们的骄傲
会笑的人思想是雪白的
化作一千片空中飞舞的神仙
太上老君把丹房熏得焦黑
而桂冠诗人灵魂是灰色的
手拿一双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
在空气沉闷的国度里拈花微笑
不要摆出什么学者的脸孔
吃吃的笑声虽然失礼
但不至于麻木沉入礼教的深渊
04-18-2021
《yǔsī*》
唰唰下降的云层
浓浓滚滚掩盖了
池面
厚厚重重的
迟钝
鱼鳖试图透过白内障的
混浊
穿刺巫山背后蓝天的
清澈
苍莽外大爆炸膨胀的
无际
最终陷落黑洞神秘的
诱惑
人类的泪水竟然打湿了
宇宙犹豫不决的边缘
4.
每一个纱窗的眼
都是从方格开始生长
直到窗外模糊逐渐无形
5.
棕榈树卑贱地弯腰稍息
顺从命运的马哈鱼并非谄媚
树叶90度立正
犹疑中坚守着物理学景仰的直角
6.
那一滴360度浑天仪的
晶莹
剔透了万有引力起源的
无解
乳白色的海滩沙粒
卷入风雨tsunami如磐的轻率
大洋底部金鱼缸的意志
凝固了珊瑚和鲸鱼的坚定
8.
雨后初晴尘埃落定在原始
天真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睛而不是万物思维清晰
从山顶洞龙骨山的灰烬
飘向非洲基因显微镜下的演变
女娲基督还是神秘的外星人
亚当夏娃一切从伊甸园开始
三叶虫又爬回志留奥陶寒武纪
耶稣真主释迦穆尼三位一体
- yǔ 雨、语、宇……
- sī 思、丝、司……
《滴》
咚
的一声
水珠落入水桶
从屋檐下
一滴
却
没有听到
仿佛期待中
应该出现
组成悦耳
词汇的
叮
《fēng*》
翻开海子的fēng
大自然的乳房流露
泉水顺着野花的琴
山fēng坦露蜿蜒起伏
白云巅fēng中莲叶盛开
瓦蓝湖用春秋一再表明
fēng满而骄傲高耸
只是夏季或时令宠物
登上高高的乳fēng四顾
山下才是人生的常数
策马在草原上狂奔
fēng吹草低绿了马的骨
fēng： 风，峰、丰、封……
04-19-2021
《shī》
莫名其妙的
冲动
像清晨小路边
慢条斯理享受
长着露珠青草
的野兔
突然掉头
奔向
荒草深处
隐秘的洞穴
尾巴上翘起猎犬
shī漉漉的鼻子
鹰隼在竖起的耳朵上
俯冲
热浪
悠闲地漫出地表
伴随着岩浆滚滚
在微风清凉的
心头涌动
shī化了
一颗
心
shī：湿、诗、师……
《你是谁》
在电脑前
我输入心中的你
键盘停下来
回车
你已然不是
我心中的
那个你
你是谁
谁是你
我心中的你
不是
你心中的我
你在电脑上
而我
在哪里
04-20-2021
汉俳组诗：四月的tā （次韵秘书长《三月的你》）
谷雨落春声
桑柘苔阪绿抽萌
欲报夏阴浓
庭树高臃肿
松鼠跳跃逞骁勇
隐没涧底松
花香青田种
丽日催黄伏麦垄
老夫习耕农
闲卧迟不起
静凭朝霞挂窗几
细听鹊声喜
04/21/2021
原玉：
汉俳组诗：三月的你
文／CC (凤凰美东诗社秘书长)
初闻雪落声
中迎旭暖赏芽萌
末睹百花浓
除却寒衣肿
一身轻快忽来勇
跑个马拉松
备好菜蔬种
荷锄农户归田垄
后院起春耕
大疫去年起
居家一岁还多几
何日闻惊喜
《老歌》
歌声绽放
起搏微弱心跳一息
高血压冲破
脂肪越积越厚的搭桥
记忆如潮
老酒隽永巷子仍然很深
岁月岁月
湿润了双眼洗涤了烟尘
04-22-2021
《今夜瓦蓝湖》
1.
一阵阵鹤唳
划过水面
此起彼伏在浩淼的翡翠
一封封
不期待回音的青鸟
一头扎进
不绝于胭脂色的苍茫
2.
白云悠悠
月光更显温柔
夜色灯火阑珊中
便渐渐融入了我
心中那片羽毛
3.
夜
在湖面上
轻荡着星光细语
沿岸烟火忽闪
此刻
灵感已是多余
只需要
一把椅子
和一杯清茶
我
就可以被写进
湖边的
诗
4.
云
忧郁地流淌
在月亮的缝隙间
星星赤裸
一副无辜模样
草丛中
蟋蟀轻轻低唱
一辆车疾驰而过
马路狂吠
枝叶翻卷耳膜 沙沙
6.
自行车眨着眼
点起一串银河
迢迢的目光
哈士奇仰望
一边是冷漠
另一边是深沉
7.
仰天长啸吧 斑鸠
从沉睡的大地
到清冷的月宫
灯上的棕榈求偶
发出短促的叹息
8.
路灯下
嘶嘶的声音
仿佛擦响什么
一卷风随意
翻开书页
梦随风铃声
开始
《也读荷尔德林》
1.
一只蚂蚁驾着风车
踏破贺兰山缺的砂砾
壮志和笑谈
在残阳里打着盹
一个垃圾桶倒地
诗稿长满荒草
2.
今晚
没有
琴声和歌唱
更没有
紫葡萄酒闪光
也没有
月光温柔
在诗意地栖居
3.
既然不恐惧
也就不请求忠告
我被不懂诗人
警醒
并深重激怒
04-23-2021
《金门高粱》
1.
金门的高粱红红
隔着大海满是晶莹的迢迢
几只玻璃盏
火焰在透明燃烧
把新交
碰撞成瞬间老友
再留一会儿吧
这一走 红高粱就散了
坐
一走
就散了
2.
凛冽冰晶
入口就烫开思维
僵硬的厚茧
一带一路一仰脖
满城春色
红酥手割断
脂凝的陈年离索
莫莫莫
往事招唤桃花错
救赎还是沉沦
《十四行诗》 读海子
1.
一匹白马钻进
专门为它留着的缝隙
钉在没有门的墙
再也出不去
四蹄踏着桃花
一路溅落的胭脂雪
一座穹窿下
沉静的蔚蓝
飘过牧马人
勒紧的套马杆
一个灵魂打开
没有墙的门
四月最后的周六
马尾巴得意忘形
读一段大海的魂魄
吃一颗油炸兰花豆
细嚼海滩腥咸的忧郁
山城麻辣搅和舌尖
把春暖花开和铁轨
一起吞进诗的黄昏
伸开臂膀拥抱每一个
南风伏陇黄的温暖
一头潜入浪漫的水底
夕阳下湖泊平静
戴一朵献花的火焰
你面朝大海
在南方的夜幕里游泳
越过我的头顶
04-24-2021
《门》
一扇普通的玻璃门
默默指引路人身影
两个箭头符号
一眼一支 射进无言以对的眼球
上帝在透明中开口
“生命中打不开一扇门时
表示入口在右边”
*该门位于台湾文博会“花博争艳馆展区”。
04-26-2021
《读汪曾祺》
书桌上的白兰花
轻轻地立在花札里
像我小时候那般调皮
故意送来一股沁香
让我分心抬头望去
它们却不动声色
等我忙于读书
或者电脑上的活计
它们会轻落下两片
在紫檀木桌面
无声无息
2.
记得小时候
我也逗弄过含羞草
轻轻触动所有的叶子
看着它们都合上了
于是我假装看书
其实不时偷看它们
等它们
一片片都慢慢张开了
猝然再来一下
04-27-2021
《续读汪曾祺》（汉俳）
《冬天》
冬天的脚炉
慢慢闷着焦糠香
烤老太小脚
蟹油塌苦菜
辣椒青蒜冻豆腐
雪后咸菜汤
腊梅天竺果
明黄鲜红冬盎然
插在胆瓶里
江南有碓屋
舂粉好做年烧饼
就快过年了
《草木春秋》
— 木芙蓉
永嘉木芙蓉
初开白色渐变红
浓绿叶丛中
树皮很柔韧
撕成细条打草鞋
穿来很舒服
— 南瓜子豆腐和皂角仁甜菜
南瓜子豆腐
滑嫩鲜白谁家菜
清香口中入
冰糖皂角米
进口须臾入肠胃
飞流三千尺
— 紫穗槐
馒头腌萝卜
入秋满山熟酸枣
蝈蝈野草烧
西山种树来
石头凿坑瘠无土
不见紫穗槐
— 阿格头子灰背青
沽源草原好
叶细风梳碧如浪
营养价不高
老曹故事多
好说善饮喜交游
是个红火人
文革内蒙古
被整野蛮兼残酷
打断脚踝骨
— 花和金鱼
京城一老街
早点大车惜阴斋
木桶盛豆汁儿
茶庄问今雨
打死掌柜小业主
这叫什么事儿
杜子卧长安
常时车马非今雨
旧榻湿青苔
— 翠湖心影
昆明有翠湖
秋尽江南草未凋
喻为城之眼
粉紫蝶形花
肥厚碧绿状猪耳
无际水浮莲
翠湖多红鱼
平日悠然浮沉静
拨刺湖心起
翠湖图书馆
安静欣然白茶花
挂钟喀拉拉
开好借书单
木盘飞子吊上下
古典陈老莲
翠湖建洋房
法国饭店终年空
婆婆卖糠虾
楼阁地势高
瓜子花生盖碗茶
碟扔一声“Pia–”
日涉以成趣
不名一文无穷遛
遛湖没个够
二十郎当客
曾谈天高论海阔
一句记不得
断脉复有水
拨乱反正好处多
蛇展翠湖莫
《国子监》
1.
就是从前的大学
第一任大学校长
是元朝人许衡
据说手植一棵柏树
至今颇为顽健
老干横枝了 还婆娑弄碧
看样子还能老当益壮
再活个几百年
还有一棵老槐
干枯僵直且生气全无
相传早就死过一次
不知咋地
又活于乾隆年间
皇上赋诗大臣作记
石碑犹在
如果没有去过晋祠
不曾见到周柏隋槐
你就是不知大椿的
朝菌蟪蛄
好久没有临雍了
月牙河经年干涸
从元到明到清
辟雍盛典不再
欣闻四海清平
天朝海事鼎盛
不知圣上可有心情
当今学生撒泼皮
违犯学规的
轻则记过停学
大不了顶多开除
可知道大明例律
凌迟枭令监前
全家抄没
发往烟瘴地
汪公士大夫也
不言吾似陆寺
4.
莫道历来贤人无几
其实课业历来稀松
贵在誊桌上行走
不过一台打字机
有道是国子监祭酒
清简恬静
不过偶遇日蚀月蚀
每年领一份黄历
俸银每月百零五两
算一算账下银子
十四万有余
《下水道和孩子》
尖头绿蚱蜢
桃红色的翅膜
飞起来格格格
草窝里的卦大扁
掉到地底下
小枣树露出一个头
2.
孩子们跑到这些山上去玩起来
倒不只是因为在这些山旁边
只有一个老是披着一件黄布面子的
羊皮大衣的
人在那里看着 并且
总是很温和地
微笑着看着他们
3.
夜晚孩子们看见沟边
点起一盏一盏斜角形的红灯
这些灯要一直在那里亮着
一直到很深很深的夜里
发着红红的光
他们会很久很久都记得这些灯……
他们确定地知道
这下面
是下水道
《涂白》
涂白是果园一年最后的农活
涂完白我们就很少到果园里来了
这以后，雪就落下来了
涂白的果园就埋在雪涂的白里
从前，我非常反对把树涂白
从此，我就不反对涂白了
《粉蝶》
一片盛开的茼蒿花
在深绿的蒿叶和金黄的花瓣上
成千上万的粉蝶梦一样飞
乱纷纷地
我想把粉蝶放在嘴里嚼
我醉了
DDT的激流猛烈地射在菜青虫身上
它们滚了几滚
扑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僵直了
我心里痛快极了
人是很残忍的
充满了杀机
但是在散步的时候
粉蝶还是挺好看的
我时常要停下来看半天
我也不反对
国画家用它们来点缀画面
《波尔多液》
哦， 波尔多液
我的所有的衬衫都变成浅蓝色的了
我干不了重活
但这活我能胜任
我觉得这活有诗意
就像
把纳塞河喷得蓝蓝的
《伊犁河》
河水灰白
流势不紧不慢
汤汤洄洄
似若有所依恋
人间无水不朝东
伊犁河水向西流
《察布查尔》
五千人
一个民族
男男女女
锅碗瓢盆
全部家当
骑着马
骑着骆驼
乘着马车牛车
浩浩荡荡
迤迤逦逦
告别东北的大草原
朝着西北大戈壁
出发了
落日
朝雾
启明星
北斗星
搭帐篷
饮牲口
宿营
火光
炊烟
茯茶
奶子
歌声
谈笑声
哪一个帐篷
传出一声啼哭
“呱——”
又一个孩子出生了
一个小锡伯人
一个未来的武士
《果子沟》
新雨初晴兮日色斜
细草丰茸兮光泽柔
深深浅浅兮山谷绿
星星点点兮牧牛羊
陡峭高山兮云密矗
缕缕白云兮出黑杉
白羊黄犊枣红马
悠闲安静
一个小小的仙女
着雪白纱衣
手执细长牧羊杖
头发散披赤脚唱歌
歌声悠远
回绕山谷之间
04-28-2021
再读汪曾祺
《苏公塔》
吐鲁番盆地
明净无滓湛蓝湛蓝
天宇下种着葡萄
藤曼中长出来一个
滚圆的巨柱 浅土黄色
拔地而起 直向天空
黄和蓝的单纯
安静肃穆
准确地表达了
穆斯林的虔诚和信念
《大戈壁》
这里没有泰戈尔的飞鸟
没有芨芨草 梭梭 红柳
或者偶尔有一两棵曼陀罗
开着白花 从中飞出
几只黑漆涂的乌鸦
也没有没有虫声
甚至苔藓的痕迹
地面只有砾石
无际的太古洪荒
海市蜃楼里张骞 班超 玄奘法师
登上汪公号飞船
悲壮抵达了火星的荒凉
《绿洲》
人的生活勤劳
人的生老病死
人的喜怒哀乐
人的天赐文明
《火焰山》
翠绿翠绿的梭梭
是本来就这样绿
还是通红的火焰
衬得它更绿
一丛一丛的翠绿
在烈焰中罄其生命的欢呼
《葡萄》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因为无皮可吐
哦 我儿时的记忆
一粒 两粒
04-30-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