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0-2021 周五 晴

四月的最后一天,以早上大雾弥漫开始。

拉开窗帘,浓浓的雾,罩在水面上,对岸房屋都隐入树丛。一片黑灰色的影影幢幢,不见了往日的红瓦黄墙。

走在路上,手臂上似乎可以觉得细密水雾。头发本没有什么感觉,当雾气浓得忍不住结成小水珠时,头皮便会清凉中感受到压力。用手摸去,湿漉漉的,不是汗水。

继续看汪曾祺的散文。讲新疆行和湖南行见闻。新疆还是多年前去过一次,到乌鲁木齐市去招生。有太多我想去看得地方了。幸好,有书可以带我神游。给我印象比较深的,当属苏公塔。读了汪公的描述,再加上网上查寻了一些资料,苏公塔就在我心中立起来了。

再读汪曾祺

《苏公塔》

吐鲁番盆地
明净无滓湛蓝湛蓝
天宇下种着葡萄
藤曼中长出来一个
滚圆的巨柱 浅土黄色
拔地而起 直向天空
黄和蓝的单纯
安静肃穆
准确地表达了
穆斯林的虔诚和信念

《大戈壁》

这里没有泰戈尔的飞鸟
没有芨芨草 梭梭 红柳
或者偶尔有一两棵曼陀罗
开着白花 从中飞出
几只黑漆涂的乌鸦
也没有没有虫声
划过苔藓的痕迹

只有砾石 海市蜃楼
和无际太古洪荒
张骞 班超 玄奘法师
登上汪公号飞船
悲壮抵达了火星的荒凉
永不回还

《绿洲》

人的生活勤劳
人的生老病死
人的喜怒哀乐
人的天赐文明

《火焰山》

翠绿翠绿的梭梭
本来就是这样绿
还是通红的火焰
衬得它更绿

一丛一丛的翠绿
在烈焰中罄其生命的欢呼

《葡萄》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
因为无皮可吐

哦 我儿时的记忆
一粒 两粒

《桃花源》

步韵汪公《湘行二记》七绝三首。

魂牵山口秦人洞
梦落桃林观里花
不是武陵迷路客
只须随俗吃擂茶

独叹江湖客路长
凭栏十里水如霜
萧萧夜静空无语
过往匆匆为底忙

野阔青烟云澹淡
桃花带水楚天低
柴门微动知风雨
细草初肥绿满溪

《岳阳楼》

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读过,背不下来。但是,有一句却是小学时就学过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及,结尾时的一句:“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岳楼洞水两相依
浩淼长风逐日飞
笑饮平生诗斗酒
高歌万里与谁归

04-29-2021 周四 晴

微信中看到华府熟人张郎郎的一幅画《月色》。

郎郎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美术理论系,担任过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教员,正宗专业画家。他生于延安中共中央医院,在“马背摇篮”里长大。跟着部队进入北京,在北京上学。父亲是共和国国徽设计者,曾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的张仃。母亲陈布文,曾任国务院秘书和周恩来秘书。按现在话来讲,他是一个正宗的“红二代”。郎郎多才多艺,故事讲得好,现代诗写得更好。不过,为此他被打成了反革命。直到四人帮倒台后才被释放。

我是俗人,只会欣赏那些画得像真实世界的画,也就是像摄影照片的那种写实的画面。在国画和西画间,更偏向西画。国画里的人,不讲透视,人体画的不成比例。国画的山水还行,反正是写意,像不像都没有关系。

这里所说的西画,是指达·芬奇那些写实性的画,如《蒙娜丽萨》那样的油画。而不是印象派的画,什么莫奈《印象·日出》和梵高《星夜》的名画,我都看得迷迷糊糊的。欣赏不了。

自打在华府认识了一些画家后,如云南画派的少数民族画家纳诺,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徐悲鸿画室的北京画家钱世刚,当然还有郎郎等,我观画的视角也逐渐多样化,对画的理解和”欣赏力“也有所提高。

我所理解的所谓艺术表现形式,无论是诗歌、绘画或者音乐、具体的或者抽象的,其实不过是人对自然和社会的一种反射。既是真实的又是想象的(虚幻的),是艺术家的自我感受和表现。绘画就跟写文章一样,诗歌和小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读得懂的,或者说当时不被理解而被后世理解。

这个聊起来就有点玄,也似乎跟郎郎的画离得比较远了,虽然,还是有联系的。在画下面,郎郎还有一个注:月色之下一切都非常美好。人和猫咪各有心事:人有人的心事,猫有猫的心事。

画画和写作也有共性,都是作者感情的流露,都是在表达作者本人的一个感觉。所以看画和读诗也一样,都是在揣摩作者想表达的意图,是读者在跟作者沟通。当然,这个沟通因人而异,有时你可能摸到了作者的脉,有时候,恐怕八竿子也打不着。

《月色》的画面看起来不复杂,有只猫,有个女孩。然后,就是作为背景的天地、云雾、月亮和星星。我的第一印象(非艺术家的老百姓的眼睛):上半部蓝色的夜——沉重宁静;下半部深蓝和褐色,有点怪,莫非代表大地与海洋?背景色彩的基调很凝重。但是,左边黄色的猫和顶上的月亮,还有那被画面切割掉的金黄色(太阳?),又让画面明亮起来。加上右边女孩身上丰富的色彩,似乎在用亮丽述说着暗夜之中的美妙——梦。

具体的制作过程,朗朗也坦诚相告:“这张画是先喷绘,然后再用丙烯勾勒。这样更充分地把月色朦胧,烘托到画布上来。天空、云雾、水面、雾气,衬托出女孩和小猫的无限遐想。一幅画也是段梦境。”具体怎么操作的,俺想象不出来。不过,作者的意图,俺有些明白了。

大概朗朗很喜欢猫,或者对猫情有独钟,他的画里经常出现猫。人对猫的看法,大致分为喜欢和不喜欢两种。如果,非要我说出三个喜欢的理由,我可能会选择:乖巧、可爱、听话。但我却是不会养猫的。其中一个理由:我更喜欢狗。喜欢的人有一千种理由,不喜欢的也有另外一千个。各有所好,这就是大千世界。但愿大家相互理解,在包容对方中求同存异。不要因为喜欢我们的猫,就讨厌别人的狗,或者反之。

一如我们熟知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好像除了喜欢爵士乐,亦是爱猫之人。尤其近来,许多读者都在谈论他的近作《弃猫》。其实,村上并不是在谈“弃猫”,以及弃猫效应——被丢弃过的猫咪,再被捡回来后,会表现得特别乖,因为担心再次被丢弃。而是“关于父亲,我想说的事”。因此,从这一点上,似乎可以狭隘的得出一个结论:猫,狗或者其它宠物,不过是人类寄托想往的一个对象而已。这样一想,我对那些养蜥蜴、蛇、荷兰猪等等怪七怪八小动物的爱好者,就跟那些养金鱼、鸽子、蟋蟀等宠物的爱好者一样,开始一视同仁了。

对此,朗朗继续解释说:月下有人喝酒,有人沉思,有人愣神。月光有魔力可以将人们进入梦境,猫也一样。月光下的心事和暗夜中的心事,那是绝对不同的。

月下有人喝酒,多半是诗人。有李白《月下独酌》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可以从中感到环境的冷落,和诗人心中的愁闷。也有苏轼“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既沉思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饱含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性追寻。

这不都是月光的“魔力”吗?这么一想,那月牙周围金黄橙色的暖色调,也就好理解了。这种现象是大自然中没有的,大概就是画家所想表示的“魔力”吧。有机会,得问问朗朗,是不是这么理解的?

再往深处想,就是画家所说的,魔力之下,人可以进入了梦境,猫也一样。有人不信,猫也有梦?于是便引出一场濠梁之辩:“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是啊,很哲学的,你不是猫,怎么知道猫不会做梦呢?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猫不会做梦?

那,到底猫会不会做梦呢?问猫咪!

不过,朗朗说:月光下的心事和暗夜中的心事,那是绝对不同的。这一点,我赞同。月光下的心事是明朗轻快的,暗夜中的心事是抑郁阴沉的。正如朗朗的那张画,半是明朗半是暗,半是轻快半是忧。一半朦胧衬遐想,一半魔力托梦游。

看着看着,猫的脖子就伸长了,长啊长啊,就长到月亮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