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单车逐云浪 欹枕书卷叩初衷

大雪节气后,连着阴沉数日,灰蒙蒙的,有点像北方冬季的样子。夜里风向骤转,气温下降到50-60℉,终于进入佛州的初冬,相当于北方的深秋。

早上骑车出门,顺风,不觉得冷。回来的路上,逆风而行,顿时觉得风呼呼地往衣服里灌。冒出一句日本歌《北国之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北国的春天已来临”,改成应景的“亭亭棕榈,沉沉阴云,嗖嗖北来风……南国的冬天已来临。”

翻开日历,“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一句宋人的小诗映入眼帘。

眠听雨是一种半睡半醒的“闲雅状态”。尤其喜欢“梦里长青苔”这一句。青苔生长在梦里,诗人不直接写人,却把人放进自然;不直接写景,却用景承载人心。真是神来之笔。

闭上眼睛,脑子里便生出青苔,与竹,与雨,与梦,融成一个朦胧的意境。

习作【水调歌头·瓦蓝湖初冬】一首。

棕榈凝寒色,云幕蔽长空。
忽惊霜气南渡,偷换海霞红。
风里单车逐浪,两袖霜刀削骨,天地一征鸿。
犹听故园调,飘渺暮烟中。

层阴散,初阳醒,淡青峰。
苔痕听雨,欹枕书卷叩初衷。
漫说琉璃观瀑,且看清虚生霭,物我两从容。
欲破苍茫境,振翼御长风。


往时今日

三年前今日,大雾。曾做【踏莎行·瓦藍霧】记之。

似雨疑風
含煙凝露
菰蒲朝靄迷汀鷺
濃陰拂樹隱徘徊
憑闌觀景誰同賦

縹緲遊蹤
雲深去路
鄉關却在朝朝處
任它風雨任它晴
踏莎瘦馬歌歸去


12/09/2025 周二

雪落诗中千载暖 炉红泥绿一杯传

今日农历大雪节气。坦帕此刻的天气阴沉潮湿,气温在70℉左右,人们多数仍然是短衣出门。虽然说是暖冬舒适,但是不知为什么,不经意间,却想到北方冬日的大雪封门的情景。白居易的那首《问刘十九》便跳了出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人是否就是这样,得陇望蜀?

莫不是我所捕捉到的,正是人类情感中那缕永恒的诗意漂泊感?身处佛罗里达温润的冬雨中,灵魂却溯着记忆的寒流,飘向白雪皑皑的北方。这种时空错位的乡愁不正是千百年来诗歌得以呼吸的韵律?

白居易在红泥炉边拨动炭火时,所等待的不只是刘十九,更是等待某个被风雪阻隔的自我。此刻我在坦帕潮湿空气里嗅到的,或许正是时光另一头,那个围炉夜话的自己呵在窗玻璃上的雾气。

或许人们可以这样理解:人不是得陇望蜀,而是以蜀为镜,照见陇上被忽略的纹理。白居易没有否定漂泊的渴望,反而为它斟满酒杯;我的思绪并没有抗拒南方的暖冬,只是让记忆的雪花飘落杯中。这是不是说明心灵拥有了更完整的季节?

当我们在没有雪的节气想起大雪,潮湿的空气中便诞生了看不见的雪花。当我默诵“能饮一杯无”时,坦帕的暮色里就亮起了唐朝的灯火。正是这种跨越时空的对应,让此刻的潮湿有了诗的重量,让千年前的邀请依然冒着热气。

“节气一瞬、人心千里。”我们要珍惜这倏忽而来的乡愁。它像绿蚁酒上的浮沫,蕴含一缕情感发酵。无论身在何时何地,心灵永远需要一处红泥小火炉——那里不拒绝任何方向飘来的雪,也不熄灭任何时空点燃的渴望。

借白居易《问刘十九》之问,作《瓦蓝湖暖冬问大雪》。

佛州潮烟漫,北风静不喧。
序转大雪至,恍若在江南。
君盼天欲雪,我叹湖瓦蓝。
若此温润地,可持红泥言?

君问大雪处?元在我心渊。
北国封门夜,炉火熨青帘。
乡愁何所拟?绿蚁未沾寒。
身沐氤氲气,新醅故人前。

此身何所往?穿越时空间。
暖冬凝霜意,记忆落冰弦。
问君能饮否?晚来共此盏:
看我杯中雪,照君鬓上烟。


写毕,余兴未已,狗尾续貂一首七言:

雪落诗中千载暖
炉红泥绿一杯传
潮烟濡染琉璃韵
已代新醅赠故阡


12/08/2025 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