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6/2021 周四 晴/雨

南山寺庙惊巨鬼 海外闲来读山魈

读聊斋《山魈》,讲的是一个人夜宿寺庙,遇到山魈(xiāo)的故事。山魈一般指的是山中的精怪。我们城里长大的孩子很少听说,甚至小时候讲的鬼故事里,都没有山魈影子。

提到山魈,常常有人引证晋人葛洪《抱朴子·登涉》提到的山精:“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名曰魈。”这个描述,跟聊斋讲得不一样。蒲松龄笔下的山魈是一个大鬼、个头与房梁齐高,巨口如盆,牙齿稀疏,有三寸长、还有巨爪。书中更用其动作来形象地描绘:大鬼从门中“鞠躬塞入”、“目光睒闪”、“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试想,你半夜惊醒,突然面对一个如此大鬼,会不会吓的要死(惧极)?

中国民间视山魈为恶鬼,有春节燃爆竹以驱山魈的传说。如《商河县志》:“正月元旦,五更燃爆竹,以驱山魈。”杜工部有诗道:“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可见山鬼是喜欢夜间活动的。

除了民间传说,其实世界上还真有山魈这种东西。山魈俗称彩面狒狒,为世界上最大的猴,像京剧中的花脸。据说山魈主要生活在非洲的赤道和刚果的热带雨林中。成年山魈性情凶猛,就连豺狼虎豹也不敢轻易招惹。我在《脸书》视频节目中,看到非洲的大狒狒厉害起来,敢跟百兽之王的狮子叫板,在凶猛成群的大狒狒前面,连狮子也退避三舍。

山魈(Mandrillus sphinx

看过山魈的图片,是不是觉得跟聊斋中描述的十分相似,尤其是山魈“齿疏疏长三寸许”。不过,在亚洲生活的中国人怎么见过远在非洲的山魈呢?是不是山魈的某一支跟非洲猿人祖先北上,来到亚洲,所以才有古书《山海经·海内经卷》里提到的:“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

从古书中提到的的位置来看,大概山魈多在南方山中活动。聊斋中提到的地点“南山柳沟寺”虽然没有讲明具体地理位置,但是不免有一种“南”方之山的意思在里面,隐约间似乎有了与非洲的某种联系。


说来也巧,曾经看到清人袁枚的一个故事。袁枚在清朝时个颇有名气的文人,别号随园老人。清乾隆时期为诗坛盟主,文笔亦与大学士直隶纪昀齐名,时称“南袁北纪”,著有《随园诗话》等诗歌散文。

袁枚有个朋友叫孙叶飞,在云南做教官(也是南方)。有一次,和几个朋友正喝酒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阵怪响。扭身一看,发现有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它头上戴着红草编成的草帽,像个猴子,又像是人,马面凸鼻,呲着獠牙,脸上好几种颜色,头颈下长着绵密的绿毛。(这个长相是不是像图片上的山魈?)走路方式左歪右斜的,偶尔还用单脚蹦跳一下。

孙叶飞和众人暗地里跟踪观察山魈的去处。只见那只山魈走着走着突然不走了,朝一间厨房进去了。正好有个酒醉的厨师在桌案上睡觉。山魈走到他跟前,呲着白森森的獠牙朝着他怪笑。孙叶飞等人担心厨师被伤害,于是大喊大叫,厨师被惊醒,一见面前站着个“怪物”,抓起一旁的烧火棍就打。山魈被激怒,一把夺过烧火棍,扑向厨师。这个厨师胆子非常的大,双臂抱住山魈的腰,与它在地上滚斗厮打。

孙叶飞跟众人找来棍棒刀枪,冲进去帮助厨师。然而那只山魈却不怕刀砍,呲着獠牙乱挥利爪,有几个人被它的利爪蹭到,鲜血瞬时浸透衣衫。(山魈果然厉害,以一敌众。)那个厨师见它撒野伤人,抄起一口用来剁骨头的斧子,蹦起来用尽力气朝着山魈的后脑砍去,斧子嵌入骨头中,山魈怪叫不止,折腾好久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用绳子将它捆住,吊在厨房的梁上,准备等到天亮把它投入河中。等到天亮鸡叫之时,众人听到厨房发出一阵怪声,拿着刀枪棍棒过去查看之时,发现吊在梁上的山魈不见了踪影。地上留有一柄带血的斧子,还有昨晚山魈戴过的草帽。

当地山民听闻此事,对孙叶飞说:“山魈通人性,喜欢模仿人的样子,它们尤为喜欢穿人的衣服,戴人的帽子,如果在山中看到戴帽子穿人衣的东西,千万不要接近。人要是靠近它们,就会遭到它们的袭击。它们的力气非常的大,牙齿和爪子尤为锋利,只一下就能将人的皮肉抓下一大块。那只山魈受了这么重的伤仍不能死,可见它们的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

根据蒲松龄卒于1715年和袁枚生于1716年来判断,两个故事在时间上相隔不久。据此看来,聊斋里山魈的故事,说不定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演化而来。没准,今日云之南的丛山峻岭里,很有可能还有山魈出没哦。


09/15/2021 周三 晴

即日随感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就上路了。走过湿地,又听见蛙鸣。原来昨日淫雨积水,湿地之水已经漫延到草地的低洼之处。顺着亮光看去,远处林中,已见数点枫叶的初红。北方的这个时候,尤其是新英格兰诸州,应该是红意渐浓了吧。万绿丛中,仔细看去,几点零星黄叶隐约可见。初秋不再是空气温度和湿度的感觉,而是一点一点的映入眼帘,开始具象化了。

转眼秋天快到,橡树开始结果,除了松鼠惠顾,无人问津。大自然秋天的馈赠实在太丰盛了,路旁橡树多,结果也繁,橡果掉在地上,连松鼠也吃不过来。风雨之后,撒落在地上,有的被路过的人踩碎,有的则开始慢慢烂掉,不知道生养它们的树会不会有感到可惜。这些果实自生自落,来自于泥土,又归于泥土,也许,这就是入土为安,回归自然,是大自然给与橡果的归宿吧。

但是,橡果如果腐烂不发芽,不再继续生命的循环,似乎没有物尽其用,终归让我有些不能释然。或许,春叶、夏花、秋果、冬枯,生命轮回往返,并不计较得失,也不在意去留,就是自然的规律和法则。走过了,活过了,开花了,结果了,好与不好,有意义无意义,一视同仁。让“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人类妄念,如落叶和橡果随意飘落在泥土草丛,任秋风秋雨垂怜或摧残,或零落为土碾作尘,或来年破土而出持续生命的循环,一切听凭自然和命运安排。

冥冥中,满树和满地的橡果,随意走过的我,伴随着那些杂乱无端的遐想,还有庄子和老子身影时隐时现,在时光中,相互尊崇大自然的旨意,互为印证各自的生命。

昨日下午就淫雨连绵,彻夜不停。整个天空都是阴暗灰蒙,不复夏日阵雨,头顶乌云滚滚而来,天边仍然是蓝天透亮。雨下得不大,但一直持续不停。看着没有雷雨的样子,我们仍旧按时去游泳。天上的水和池中的水混成一体,入水出水天水不分,赤条条如人之初于母腹中,竟是一番天人合一的感觉。

为什么国人要讲究“入土为安”,我们并不是从土里而来的啊?要我说,应该“入水为安”,死后葬身大海,回归本源,”质本洁来还洁去”,何等潇洒惬意?实在不行,就按现行方式,将骨灰抛洒在江河湖海,也算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了。


往日回顾

五年前的今天,是中秋节,今年的中秋略微晚一点,大约九月二十日。那时初学元曲《清江引》,习做《中秋谴怀》一首。淡淡相思,寄语圆月。夜有阴晴,不解乡情。奈何?

朝云暮雨龟蛇杳
月隐伤怀抱
清风抚松涛
壁影迭残照
一湖乡愁吹绉了


闲读杂感

继续读聊斋。看《瞳人语》,联想前面的故事《耳中人》,原来鬼可以身形极小,且寄居于人体之中,这也是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的鬼魂附体。故事讲的是主人公士方栋,轻薄追尾偷看良家少女,不料得罪上仙,惩罚其“睛起旋螺”,双目失明。后来,闭门思过一年。才让眼中小“瞳人”使他一只眼获“重瞳”,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这是一篇以惩戒劝世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故事。不过,用一只“重瞳”作为回报,倒也新鲜。

又读《画壁》,这个故事在大陆曾经改编成电影,完全是导演的新编聊斋,与原作相去甚远。故事讲述一个男子,看到壁画上散花天女,其中“一垂髫者”使其之入迷,便随之进入壁画,男欢女爱一番。后被和尚从壁画中叫了出来,抬头再看壁画,那位仙女已经“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

读聊斋,不仅可以学习古文句子的精炼,可以学得许多词汇和用法。比如“垂髫”(tiáo),指披发下垂。古时十五岁以下儿童不束发,因称童稚为垂髫,这里指未曾束发的少女。“螺髻(jì)翘然”则是指螺形发髻高高翘起,为已婚妇女的发式。

以上荒诞故事,借高僧之口,说是“幻由人生”,皆在人自身心魔。作者评论:“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这一句中,最为不解的是“老婆心切”。老婆不是妻子的俗称吗?又或是指年老的妇女:老婆婆、老婆子。原来,佛家称教导学人亲切叮咛者曰老婆,寓慈悲之意。这里是“教人心切”之意。大意是菩萨点化愚蒙,教人心切,可惜人们不能聞言頓悟,进山去修道。

这篇《画壁》写情色之诱,没有像其它故事那样将人物毁灭,也没有让其看破红尘,而仅写他们匆匆逃离幻境,有如绘画中的留白,让故事的发展给读者留下诸多想像和猜测。虽然故事好像是老生常谈,可是,又有几人悟到“幻由人生”的真谛呢?

做小诗《七绝·题聊斋画壁》以记之。

画壁垂髫婀娜姿
书生意夺恍凝思
老婆心切僧宣化
幻像人生孰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