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束皙作饼赋 今时煎饼入欧盟

闲读周作人的散文,读到一篇“饼斋的名号”,是纪念其老友钱玄同,别号“饼斋”的短文,其中提到魏晋时束皙所作的《饼赋》。一个饼还可以作赋?不禁引起我这个不学无术老顽童的兴趣。

一提到“赋”,人们一定会想到屈原的《离骚》,杜牧的《阿房宫赋》、曹植的《洛神赋》、欧阳修的《秋声赋》、苏轼的前后《赤壁赋》那些文采飞扬,对偶工整,讲究韵律和节奏的华丽文章。那些名句古今流芳,如《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阿房宫赋》中:“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赤壁赋》中:“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等等。

“赋”外形似散文,内部又有诗的韵律,是一种介于诗歌和散文之间的文体。“赋”萌生于战国时期,兴盛于汉唐,衰于宋元明清。据说,在汉唐时期,有只作赋而不写诗的文人,却几乎没有只作诗而不写赋的才子。

而束皙《饼赋》的对象“饼”,指的是当时所有面食的总称。赋文介绍了魏晋时饼的种类,重点描述了牢丸的做法。相对于汉赋以描写京殿苑囿为主而言,《饼赋》体现出选材生活化,内容俚俗,笔调夸张幽默,语言浅显质朴、不事绮丽的特色。此外,束皙还写有《劝农赋》和《贫家赋》等这种以社会和贫民为题材的赋。

史书云,先秦时期,由于没有发明石磨,无法把五谷磨成粉,所以食物基本上是“粒食”,整粒的食物被蒸、煮、烤着吃。大约到了战国末期,发明了石磨,将五谷研磨成粉,人们才开始吃上了粉类制作成的食物。晋初,饼为食物尚不久,故而晋人将不同方式(水煮、笼蒸、火烤、油炸)制作的面食统称为饼。

许多当时面食的叫法现今已经变异或是失传,如“牢丸”(牢九)就不知所踪。不过,还有一些沿袭至今,如“曼头”就是如今的馒头,“豚耳”就是我们小时候吃的面食小点心“猪耳朵”,“汤饼”就是今天的汤面、扢搭汤、片儿汤一类。

赋中提到所谓春宜用“曼头”,夏宜用“薄壮”,秋宜用“起溲”,冬宜用“汤饼”,而四时适用者唯“牢丸”。“薄壮、起溲、牢九”在宋朝就不知所云。据宋朝欧阳修记载:“晋束晳《饼赋》有馒头、薄壮、起溲、牢九之号,惟馒头至今名存,而起溲、牢九皆莫晓为何物。”

后人推断,“薄壮”又称薄持、薄夜,指一种薄饼,好像是当下煎饼的一种?

“起溲”,据分析,是一种使面发酵的方法,亦指用这种发酵法制成的面食。清人徐暢有《祭記》:“五月麥熟,薦新作起溲白餅。”似乎应该是发面制作的饼类?

“牢丸”是什么?唐人有:“笼上牢丸,湯中牢丸。”似此可以看作是蒸包子和煮饺子。宋时亦称“牢九”。苏轼有诗云:“豈惟牢九薦古味,要使真一流仙漿。”看来也是“湯中牢丸”的意思。陆游在诗中注解,牢九是包子。可见“牢丸”一词,传到宋朝似乎可蒸可煮。而束晳最早在《饼赋》中说:“通冬达夏,终岁常施,四時從用,無所不宜,唯牢丸乎!”也并没特别说明此物到底是笼上还是湯中?私下揣度,似应为“笼上”蒸饼或者包子之类易于存放之干物,这样更容易做到“四時從用,無所不宜”。

有意思的是,到了清代,蒲松龄作了一个《煎饼赋》。在《序文》提到“饼”的历史及意思:”古面食皆以饼名,盖取面水合并之义,若汤饼、蒸饼、胡饼之属,已见于汉魏间,至薄溲、薄持、安溲,牢丸,束晰赋及之,然不解其何物。”

蒲松龄所提到的“煎饼”,说的是古代齐国人崇尚的薄饼,“独煎饼则合米豆为之,齐人以代面食。”与束皙《饼赋》不同之处在于,蒲松龄“赋”得更为详细。不仅记载了煎饼的制作过程,还描述不同“配方”所生成的不同形状与色泽。把麦子掺着豆子浸泡至湿软,“溲合米豆”,做出来的煎饼“圆如望月,大如铜钲,薄似剡溪之纸,色似黄鹤之翎”。如果将主粮小麦换成荞麦,“若易之以荍屑,则如秋练之辉腾”。要是把掺入作为杂粮的黄豆换成高粱,“杂之以蜀黍,又如西山日落,返照而霞生。”这样,即使没有见过煎饼的人,不仅可以如法炮制,还可以想象煎饼制成后的模样。

不仅如此,还列有各种不同吃法。可以干着吃,如大葱蘸酱卷起来,典型的山东老汉煎饼卷大葱吃法,倚靠在墙边,鼓动两颊,大啃大嚼,狼吞虎咽的,口里不时发出“咤咤枨枨”的声音。或者把肥瘦相间的猪肋肉卷在里面,类似北京烤鸭切片卷入薄饼的精致吃法,如坐高档餐厅,脖子上围雪白的餐巾,手持银亮刀叉,细嚼慢咽。

也可以湿着吃,把煎饼蘸着肥腻适中的鸡汤吃,或者将煎饼层层卷叠,然后用刀切碎,锅中的水沸腾时,将碗中备好的煎饼条下入锅中,很像我们湖北农村”豆丝”的吃法。湖北农村豆丝做法也是“溲合米豆”,做出豆皮(煎饼),晾干后切成丝,吃时下入汤里。

灾荒之年,还有一种做法是从花椒和榆树上采摘下嫩叶,剁碎之后浸泡,然后作为磨制煎饼糊的配料掺在里面。用晒干的藜草这样的柴禾给鏊子烧火,丝丝青烟之中,做出来的煎饼呈现出了柔华而翠绿的颜色。这不就是今天,“肉食者”们吃惯了细米精面,而对野味山珍趋之若鹜的绿色食品吗?

想起多年前,到波罗的海一带的北欧诸国旅游,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马路边上,看到一个卖“天津煎饼果子”的小贩刑大哥。他的煎饼果子小车也是哥本哈根的一道街景,上过当地各种媒体报道。天津煎饼比山东煎饼薄,如蒲松龄形容的“薄似剡溪之纸”。打上一个鸡蛋抹在薄饼上,恰似蒲松龄描绘的“色似黄鹤之翎”。然后涂上黄酱,夹之以果子(油条)、大葱和其它佐料,一个走出国门,带有国际范儿的中国“刑大哥”煎饼就做好了。

摄于哥本哈根 (作者)

买了一个煎饼,5欧元,折合成当时6美金。比我们在美国好市多(Costco)连锁店买一个热狗($1.50)加上一块匹萨饼($1.99)还要贵。相当于40多元人民币,在武汉可以吃十来个面窝和七八碗热干面了。

《煎饼赋》结尾写道:“有锦衣公子,过而美之曰:愿以我鼎内之所烹,博尔手中之所遗,其可乎?野老怃然,掉头不易。”——牛啊!

煎饼卷好,装入袋中,我手持煎饼,站在清晨的哥本哈根大街上,咬上一大口,嘿,那叫一个香!如果,此时有“锦衣公子过而美之”,愿以其它欧洲美食与我相换,即便是法国蜗牛,鹅肝酱,野老也会“掉头不易”。

信不信由你!

注:以上照片,如无注解,均来自网络。


03/23/2024 星期六

海外翻拍新三体 网间评论左右分

再次看《三体》( 3 Body Problem),国外网飞(Netflix)翻拍第一季共8集。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假,太不可信中又暗示着不得不信!已知——未知,人类——宇宙,科学——上帝。

屏幕往下拉,评论几乎比看电视还要精彩,主要因为这些是当下人们的反应。

不同的看法很正常,只是何必要相互攻击谩骂?唉,又忘了,这就是现实世界。谩骂还是文明的,再往下,如果可能,就会演绎到俄罗斯/乌克兰和以色列/哈马斯的今天正在进行时。

怪不得,故事一开头,就以中国那场特殊的疯狂时期,来彰显人性的各种丑态,来反应世界人类所享有的共性。这是荧屏的,也是现实的;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是中国人,更是他们所代表的人类。

有一段评论比较中肯:“极左极右都是敌人,一个满脑子都是党,党国不分,一个满脑子都恨党,对错不分。”不过,这只是我的认为,一个站在极左极右之间,“立场”不坚定的人。

又看到一些新词,比如“昂撒白皮”。网上一查,是对西方白人的蔑称,尤其特指美国人。

“盎撒人”是盎格鲁-撒克逊人(Anglo-Saxons)的简称。早年学习英语的时候就知道,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一批在中世纪早期居住在英格兰的族群,其起源可追溯到5世纪,是从欧洲大陆移民而来的定居者,属于西日耳曼人的一支。“昂撒”+“白皮”,就是白皮肤的英国佬,跟当年的日本鬼子差不多。

现在说这话的人,颇似当年的义和团,对西方人(洋鬼子),包括美国人,有着深仇大恨。远在春秋时期,就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这样看来,种族歧视的观念在华夏也是源远流长的。

令我感到奇怪和不解的是,一些敏感词和政治言论在国内“爱一帆”的平台上播出,怎么可以?难道是某种信号?

在一部评论一边倒的的影片或任何文艺作品和一部争论激烈的文艺作品中,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更喜欢后者。进而想到,一边倒的思维和言论是不自然的,一言堂不符合我们当前世界的实际存在,因而,应该是一种假象。

往时今日

三年前今日,作【七绝·孤鹤】一首。

另填词【醉吟商】二首。


03/22/2024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