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国之影

江风不再

上海的黄浦江边,林川站在事务所的窗前,手里捏着一份老婆失踪案的卷宗。风吹进来,带着点腥味,他皱了皱眉。从内部消息看,这案子可能牵涉公安局高层,水太深。

他点了根烟,吐出一口雾,想起当年那个陷阱——一纸调令让他脱了警服,从此成了私探。他掐了烟,把卷宗塞给老马:“你处理吧,我不趟这浑水。”老马咧嘴笑:“你还是这么拧。”

林川决定回武汉歇一阵。上海的钢筋水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念武汉的江风,想念童年跟家家(外婆)挤在老屋里的日子。那时候,家家总在灶前忙活,煮一碗杂酱面,酱香浓得能钻进梦里。每当心烦,他就会回去,让长江边的风吹散乱绪,或者在东湖边发呆,看水光晃眼。

车到武汉已是傍晚,林川站在江边,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雾气笼着对岸的高楼,像蒙了层纱。他眯着眼,想找回点旧影子。小时候,家家牵他穿过汉口窄巷,去吃热干面,满街芝麻酱香,摊边还有炸面窝和伏子酒,热气腾腾。如今窄巷没了,高楼林立,热干面铺子比比皆是,味道却淡了。他找了家小店坐下,老板甩面甩得带劲,林川低头咬了一口,刚嚼出点滋味,手机震了。

是老张,警校上下铺的兄弟,现混在武汉市公安局刑警队。他语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川,晓得你刚回来,有个案子,非你不可。大学生小雅失踪了,家属急得要跳楼。线索指向电信诈骗,可能跟T国有关。”林川嚼着面,酱香在嘴里散开,他嗯了一声,脑海却闪过家家老屋拆迁时的断墙残瓦。他放下筷子,问:“地址在哪?”

老张发来位置,林川驱车赶到武昌一栋老房区。小雅父亲开了门,满脸疲惫,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眶红得像肿了俩核桃,手里攥着一张照片。她声音哽咽:“她最近老跟手机里一个男人聊,说是谈恋爱。我劝她小心点,她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不懂。后来人没了,卡刷空了五万多。”说着,眼泪又淌下来。父亲递过手机,屏幕停在微信,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头像,聊天记录甜得发腻,最后一条是小雅发的:“我买了机票,明天过去。”时间是三天前。

林川盯着屏幕,皱眉问:“她提过T国吗?”母亲摇头,抹了把泪:“只说要去见他,没说去哪。”老张在一旁点烟,低声说:“这种案子近几年多得很,骗钱骗人,有的还被弄出国干诈骗。”林川没吭声,目光落在“明天过去”上,心里像压了块湿冷的江石。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浓了,江风吹不散雾。


完美情人

林川把小雅手机号交给老张,技术组几小时后回了话:“男友”IP在T国,账号虚拟,头像AI生成。聊天记录是套路:先甜言蜜语,再诱导转账,最后买机票“团聚”,然后人没了。

老张凑过来,压低声音:“局里怀疑有内鬼,我明面上查,你暗地里挖。”林川挑眉:“为啥是我?”老张笑:“你小子当年破案跟狗鼻子似的,教官都信你。加上你现在是自由身,太合适了。”林川哼了一声,没接话。

林川在出租屋里翻通话记录,发现小雅常联系一个学长,周浩。于是,电话约了周浩在武汉大学见面。

江风吹过武汉大学校园,樱花瓣飘了一地。他在图书馆找个角落坐下,周浩一进来就有点慌,眼神躲闪。

林川开门见山:“小雅失踪了,你俩最近聊不少。”周浩咽了口唾沫:“我……我拉她进个兼职群,赚外快。”林川冷笑:“赚到人没了?”周浩支吾半天,坦白:“群里说足不出户赚大钱,还能出国发展。拉一个人给一千提成。”林川逼问后台,周浩抖出一串账号,林川拍下截图,警告:“不说实话,牢饭管够。”

回到出租屋里,林川泡了杯茶,盯着袅袅热气发呆。他打开内网查案例:诈骗团伙伪装“完美情人”,专挑家境好的年轻人下手,一年骗上亿,有的受害者被弄出国当诈骗“员工”,不听话就挨打。小雅可能已在T国。他想起家家当年煮面时叮嘱:“出门在外,别信花言巧语。”如今这世道,花言巧语能要命。他联系老张,得知本地有接应点,藏在汉口拆迁区。

晚上,林川带上相机和电棍,溜进废楼。里面灯光昏黄,几个年轻人对着电脑敲键盘,烟味呛人。他贴墙潜入,听到有人低语:“名单赶紧送出去,T影催得紧。”林川在暗中拍下名单,他想靠近点,不料脚下不小心踢翻饭盒。听到响声,里面人警觉起来。一个黑影走过来,林川伸脚绊倒他,又有几人围上。他拳脚并用收拾了前面几个,可背后那人爬起,抄起砖头扔来。林川听到风声,侧身一躲,还是慢了半拍,砖头砸中头部,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站住!”老张的喊声划破夜幕,手电光晃得人眼花。他冲进来,一把揪住扔砖头的家伙拷上,其他人四散逃窜。一个黑影丢下一句:“老子饶不了你!”林川捂着头,血从指缝渗出,他咬牙想:这梁子结大了。


老城暗影

原来林川夜探,老张联系不上林川,于是用定位找到拆迁区,听到打斗声冲进来。

他扶起林川,骂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送到医院,白灯刺眼,林川头疼得像针扎。医生检查后说是皮外伤,包扎完让他歇一夜。病床上,他翻看偷拍的名单:十几人,小雅排第三,标注“已出境”。他盯着那三个字,心里泛酸,想起家家常念叨:“人呐,走远了,得平安回来。”

抓的人交代,他们负责拉人,钱和人送T国,T影给分成。林川问:“T影是谁?”对方摇头:“代号,没见过,听声音像个老烟枪。”专案组查资金流,发现涉洗钱,规模超乎想象。老张请示后联系国际刑警,锁定T国山区厂房。林川推测小雅已被洗脑,成了诈骗“工具”。

次日,他重回拆迁区,江风吹过废墟,卷起灰尘。他在破饭盒里找到撕碎纸条,拼出武汉郊外一栋别墅地址。晚上,他潜进去,翻窗进屋。桌上电脑开着,墙上屏幕播放视频:几个年轻人被锁房间,手握电话拨号,其中一个背影像小雅。视频角落标“T影”。他掏手机录下证据,门外脚步声逼近,赶紧藏进窗帘后。

两个男人走入,一个说:“T影要搞大票,学生不够,得盯富二代。”另一个笑:“小雅学得快,能干活了。”“不打不听话,打两下就老实了。”两人聊着,打着哈欠关电脑离开。

林川攥紧拳头,这伙人胃口越来越大。他撤离后联系老张,警方突袭时,别墅空了,只剩烧毁的硬盘。他盯着硬盘,心里像堵了团雾,想起家家说过:“坏人藏得深,棉里藏根针。”


跨境猎影

林川随国际刑警潜入T国边境,山坳里的厂房外墙斑驳,像个废弃仓库。推开门,一阵汗臭和键盘声扑面而来,几十个年轻人挤在屋里,盯着屏幕拨号:“您好,我是客服……”林川一眼认出角落的小雅,瘦得像风能吹倒,眼神空洞,嘴里念着骗词。他走过去,声音低沉:“小雅,跟我走。”她猛地一缩,眼里满是惊恐,反手甩开他:“我不能走,他们会杀了我!”林川没废话,揽住她肩膀往外拖,心里骂道:这丫头被吓破胆了。

看守从身后挥铁棒冲来,“干什么的!”话音未落,“砰”一声,国际刑警开枪,那人倒在血泊里。撤离时枪声不断,小雅抖得像筛子,上车后缩在角落,低声说:“被骗来的时候我不听他们,后来不干就打,只能听话。”林川皱眉:“T影是谁?”她摇头:“没见过,声音沙哑,像老烟枪。他说计划才刚开始。”林川沉默,盯着她发白的脸,想起家家当年拉着他走街串巷,叮嘱:“别走歪路。”

行动抓了几个中层,T影却早一步跑了。回武汉,林川查资金流,一部分钱流向国内空壳公司,背后是富商唐文华,其物流公司跟T国交易频繁。老张点了根烟,皱眉:“他在武汉有头有脸,商会副会长,不会吧?”林川冷笑:“越有脸,越藏得深。你信不信,他家热干面都比别人多放酱?”老张一笑:“你这怎么知道?”

当晚,林川回到出租屋,手机震了一下,匿名短信跳出来:“莫管闲事,不然你家家的坟不好看。”他攥紧手机,手背青筋凸起。家家的墓在武汉郊外的小山坡,那是他童年最后的温暖。家家去世后,他每次路过都绕着走,怕触那根心弦。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江边的雾浓得像墨,心里沉甸甸的。


雾散未尽

小雅住进医院,心理创伤严重,整日不吭声,连母亲来看她都像个木头人。

林川站在外婆老屋前,只剩断砖残瓦,风吹过,卷起灰尘。他走进街边小店,要了碗杂酱面,老板的面很好,远远地就喷香扑鼻。他咬了一口,酱香在舌尖散开,却怎么也找不回家家煮杂酱面的味道。那时候,家家总在灶前哼曲,锅里热气腾腾,他趴在桌上等,饿得直咽口水。不由得叹了口气。面没有吃完,手机响了。

老张声音疲惫:“唐某公司查了,没有硬证据,上面的意思不让动了。人救了,就结案了。多谢你了!哪天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我该回上海了。”林川挂了电话,目光投向江面。江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江风吹不散。他低头喝了口汤,心里想:这案子跟这雾似的,散不了。

夜里,他进了墓地,借着月光找到外婆的墓。墓碑青石上刻的字迹清晰,家家的名字像根针扎进他胸口。墓前多了一束白花,花下压着纸条:“下次就不是花了。”

他攥紧纸条,抬头望向远处高楼,灯火点点,像藏着无数暗流。他低声说:“家家,你说这世道咋这么乱?”

次日,小雅母亲托人送来感谢信,信里夹了张照片:小雅小时候在汉江边,穿着红裙子笑得灿烂,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林川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收进钱包,驱车离开武汉。

半路上,老张打来:“T国又有新窝点,T影可能回来了。”林川踩下油门,低声说:“那就再会会他。”

车窗外,雾霾笼罩的城市渐远,他脑海里却闪过家家炒酱时的背影。江风吹不散疑云,T影未现,暗流未停。


【小林探案集·三】


02/28/2025 初稿于瓦蓝湖
03/03/2025 二稿于瓦蓝湖

影子不留痕

敲门声

夜里十一点,上海浦东一间廉租公寓。林川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满是胡茬的脸。桌上摆着一杯凉透的咖啡和半包皱巴巴的中华烟,旁边是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蓝光。

窗外,霓虹灯的光穿过脏兮兮的玻璃,映在墙上,像一滩抹不去的油渍。他刚敲完一封邮件——给一个拖欠尾款的客户——门响了。

“谁?”林川声音低沉,手伸向抽屉,摸出一根警用高压电棍。那是他当刑警时留下的习惯,退役后也没扔。

“有人说你能解决问题。”门外是个女声,脆而急促,带着点抖。

林川起身,开了门。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女人站在那儿,风衣下摆湿漉漉的,像是刚从外面的细雨里跑来。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脸——林若溪,抖音上几百万粉丝的网红,靠直播卖包赚得盆满钵满。香水味扑过来,盖不住弄堂里的潮气。

“你找错人了。”林川转身要关门。

“五万块,查一件事。”林若溪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扔在桌上,钞票散开,像一堆脏了的纸牌。

林川没碰钱,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盯着她。她咬着嘴唇,说:“有人拿我的视频敲诈我。”

“报警啊。”林川声音平得像死水。

“不能报警。”林若溪低头,手指攥紧包带,“我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警察一查,我就完了。”

他眯起眼,靠着椅背。窗外,高楼的LED广告屏闪着光,照得房间忽明忽暗。林若溪接着说,几年前她和一个富二代交往过,后来分了。最近有人寄来一张截图,是她和那男的私密视频,附带要求:500万,不然视频就上网。她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对方用的是加密邮箱。

“那男的叫什么?”林川弹了弹烟灰。

“周子豪。”她声音低下去,“他在天眼科技做高管。”

天眼科技,林川听说过。AI监控的独角兽,表面跟政府合作,背地里传言卖数据给谁都行。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上海像个不睡觉的怪兽,浦东的高楼灯火冷冰冰地盯着他。弄堂深处传来一声狗吠,混着烧烤摊的油烟味飘进来。

“五万不够。”林川回头,“十万,明天给我答复。”

林若溪愣了下,点点头,转身离开。高跟鞋声在走廊里回荡,像钉子敲在木板上。林川掐了烟,坐回桌前,打开电脑,搜索“周子豪 天眼科技”。页面跳出一张照片:年轻,西装革履,笑得像个无害的公子哥。旁边还有条新闻,天眼科技刚拿了政府一个监控项目,铺摄像头铺到郊区去了。

他关了电脑,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上海不缺影子,缺真相。他当刑警那几年,见多了光鲜背后的脏事,后来一场冤案把他踢出来,他也没想再回去。敲诈案不稀奇,但天眼科技这名字像根刺,扎得他睡不着。

凌晨一点,手机震了下,林川拿起来一看,是条匿名短信:“别碰林若溪的案子,浦西老厂房见,不然她死。”

他盯着屏幕,窗外的霓虹灯闪了闪,像在眨眼。浦西老厂房在哪?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像个影子,晃在记忆里抓不住?


夜行者

林川靠在公寓窗边,盯着手机上的匿名短信:“别碰这案子,浦西老厂房见,不然她死。”

凌晨一点,上海像个不眠的病人,霓虹灯喘着粗气,高楼影子压在弄堂上。他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脑子里翻出个名字——浦西老厂房。耳熟,像根旧钉子,扎在记忆里抓不住。他抓起车钥匙和警用电棍,出了门。

楼下弄堂,烧烤摊的油烟混着湿冷的空气。一位路过的老太太骂了句:“小赤佬,风头这么大还摆摊”,声音被风吹散。林川钻进一辆二手大众,引擎响得像喉咙卡痰,开上街。浦西方向,路灯稀疏,沿途是废弃码头和关门厂房,钢筋裸露在夜色里,像上海的骨头。黄浦江边,雾气厚得能拧出水,江水拍岸,低吼不停。

手机导航指向老工业区,林川把车停在路边,熄灯。远处,一栋厂房蹲在黑暗里,窗户破得像烂牙,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他下车,电棍塞进风衣口袋,脚步踩在碎石上,脆得刺耳。厂房外停着一辆黑色SUV,车牌被布遮住,轮胎沾着新鲜泥巴,像刚跑过郊区。

林川贴着墙根靠近,厂房里漏出低语。他蹲下,从破窗缝里看进去。两个男人站在昏黄灯光下,一个瘦高,穿皮夹克,另一个矮胖,戴毛帽。瘦高个说:“天眼的数据不能泄露,烧了硬盘,周子豪那边得稳住。”矮胖的回:“稳不住就让他闭嘴,林若溪的视频是筹码,侬懂伐?”

林川皱眉,天眼科技,果然不简单。他调整角度,想看清脸,不料脚下却踩断一根枯枝。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鞭炮响。两个男人停了话,矮胖的转头喊:“啥人?”

林川退后几步,躲进一堆废铁后,学着猫叫了两声。然后手握电棍,呼吸沉得像石头。瘦高个拿手电晃过来,光柱扫过地面,林川没动。矮胖的嘀咕:“戆大,可能是野猫。”瘦高个没吭声,手电光停了,他们回了厂房深处。

林川松了口气。那矮胖的声音,像极了他当刑警时的老搭档——老马。当年一起查案,冤案之后,老马升职,他离职,就断了联系。他盯着厂房,里面的声音降低,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了。

回到车里,点火前他又看了一眼厂房。SUV停在那儿,黑得像块棺材板。手机震了下,林若溪的号码,发来一条语音:“林川,我收到新邮件,他们要我明天去江边,不然视频就……”语音断了,信号像被掐了。

林川攥紧方向盘,浦西老厂房的影子在后视镜里晃。他开车回浦东,路边广告牌闪着天眼科技的标语:“守护每一双眼睛。”讽刺得像个冷笑话。老马的声音在脑子里转,林川眯起眼,当年的事,老马到底晓得多少?


弄堂暗流

林川开回浦东,天刚蒙蒙亮,街边的早餐摊冒出热气,油条炸得吱吱响。弄堂口堆着湿漉漉的垃圾,野猫叼着鱼骨跑过去。林川没停,脑子里全是老马的声音,像根线扯着他往过去拽。他把车停在公寓楼下,点了根烟,靠着车门吐了口白雾。浦西老厂房,天眼科技,老马——这案子像团乱麻,越扯越深。

上午十点,他去了趟杨浦的弄堂深处,找个老线人,外号“眼镜”。眼镜瘦得像根竹竿,坐在一堆废家电里修收音机,见林川进来,推了推眼镜:“哟,林Sir,好久勿见。”

“少废话。”林川扔了包中华烟过去,“天眼科技,查过吗?”

眼镜接了烟,笑得贼兮兮:“这帮人,表面做监控,背地里卖数据。听说连身份证、手机定位都打包卖,黑帮、放贷公司都找他们买货。”林川眯起眼,眼镜接着说:“周子豪是条线,管交易的,最近好像跟人闹翻了。”

“老厂房呢?”林川声音低下去。

“烧东西的地儿。”眼镜压低嗓门,“硬盘、文件,啥都烧,勿留痕。”

林川没多问,起身就走。眼镜在后面喊:“小心点,天眼后台硬得很!”他没回头,弄堂里晾衣杆滴着水,落在地上像敲钟。

中午,林若溪打来电话,声音抖得像筛子:“他们加码了,800万,还让我明天去江边交钱,不然视频就发。”林川冷笑:“不去,你就真死。”她顿了顿,没吭声,挂了。

傍晚,林川回了浦西老厂房。天色暗下来,雾气从黄浦江飘过来,厂房像蹲在阴影里的野兽。他带了电棍和手电,推开生锈的铁门,里面一股烧焦的塑料味刺鼻。地上散着碎纸片和硬盘壳,墙角有滩干了的血迹,像谁随便抹过。他蹲下,用手电照了照,血迹旁边有只烧了一半的U盘。

他捡起来,正要细看,手机响了,是林若溪的求救语音:“林川,他们抓我……救……”信号断得像被刀砍。他皱眉,调出定位软件,她最后一格信号在厂房附近,十分钟前。

林川站起身,厂房深处传来脚步声。他关了手电,贴着墙挪过去。两个男人从侧门进来,一个提着铁桶,一个拎着袋子。提桶的说:“烧干净点,周子豪的事不能漏。”拎袋的回:“林若溪这小娘们,戆得要死,还想跑。”

林川屏住气,手握电棍。两人走到血迹边,放下东西,点火烧袋子。火光跳起来,林川趁乱退到厂房外,上了车。他没直接冲,脑子里算着:林若溪被抓,周子豪有麻烦,天眼在洗痕迹。他调头往黄浦江边开,导航上信号又跳了一下,江边码头。

夜里九点,江边风硬得像刀,林川把车停在码头外,步行过去。远处有灯光晃,他贴着集装箱摸近,看见一辆面包车停着,旁边站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抽着烟。林川刚要靠近,后脑勺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倒下去。

醒来时,他在码头边,脸上湿冷,手里攥着张纸条。他揉了揉脖子,借着路灯看清,纸条上写着:“别再查,下一棍要命。”字迹歪歪扭扭,像临时写的。


江边交易

林川揉着脖子站起来,黄浦江的风吹得脸发僵。码头边的路灯昏黄,纸条上的字——“别再查,下一棍要命”——在光下像嘲笑。他冷笑一声,把纸条揉成团扔进江里,水面吞了它,没声响。远处面包车还停着,黑夹克男人抽完烟,上了车。林川摸了摸电棍,贴着集装箱跟过去。

江边码头堆满锈迹斑斑的货箱,空气里混着鱼腥和机油味。面包车开到一栋仓库前停下,车门滑开,两个男人拖出个麻袋,扔在地上。麻袋动了动,闷哼声传出来。林川竖起耳朵,听出那是林若溪。

他绕到仓库侧面,破窗里透出灯光。里面站着五六个人,麻袋被解开,林若溪爬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手腕上有勒痕。她喊:“放了我,我给钱!”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上前,三十出头,西装笔挺,笑得像条蛇——周子豪。

周子豪蹲下,捏住她下巴:“钱不稀罕,你的视频值更多。”旁边一个光头插话:“天眼跟这帮兄弟谈好了,你的片子换他们的物流线,侬懂伐?”林若溪瞪着眼,哑了。

林川靠着窗缝,手指攥紧电棍。仓库角落堆着硬盘和文件,光头拿出一块硬盘递给周子豪:“数据在这,烧之前再验一遍。”周子豪点头,刚接过硬盘,门口传来车响。一辆黑色SUV冲进来,车门打开,跳下三个蒙面人,手里拎着钢管。

场面乱了。蒙面人直奔周子豪,光头喊:“啥人?!”钢管砸下来,周子豪躲开,硬盘掉在地上摔碎。他掏出一把匕首,捅向一个蒙面人,对方闷哼倒地。林川皱了下眉,这不是敲诈,是内讧。

混乱中,林若溪爬到角落,周子豪被两个蒙面人围住。他喘着气喊:“你们疯了?老板会弄死你们!”一个蒙面人冷笑:“老板要弄死的,是你。”钢管砸中周子豪的头,他倒下去,血淌了一地。光头想跑,被另一个蒙面人拦住,头上挨了一棍,没了声。

林川趁乱破窗跳进去,电棍甩开,蓝光闪过,一个蒙面人倒下抽搐。他抓起林若溪,低声说:“走。”她哆嗦着点头,两人冲出仓库。身后,蒙面人忙着救护倒下的同伴,没追。

跑到江边,林川把她塞进车,开出去几公里才停。林若溪靠着车窗喘气,脸上全是汗。林川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说吧,你还晓得啥?”

她咬着嘴唇,低声说:“周子豪不是主使,他上面有人。天眼的数据不光卖黑帮,还卖给……更大的。”

“多大?”林川眯起眼。

她摇头:“我不晓得,他们没告诉我全。”

林川盯着她,眼底冷得像江水。她缩了缩,转头看窗外。车里安静得像坟场,外面的上海亮着灯,像没睡醒的怪兽。

林川掐了烟,发动车:“你最好没撒谎。”


影子浮现

林川把车停在浦东一处废弃停车场,天色灰得像脏水。林若溪坐在副驾,裹着他的风衣,眼神飘忽。外面的上海亮着灯,高楼像冷眼盯着他们,远处弄堂里传来麻将声,混着湿冷的空气钻进车缝。林川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你说周子豪上面有人,多大?”

林若溪咬着嘴唇,低声说:“我不晓得全貌,只听他说过,天眼的数据不光卖黑帮,还卖给……管事的。”

“管事的?”林川眯起眼,烟灰掉在手上他没抖。

她点头:“他没细讲,我也不敢问。”

林川冷笑,掐了烟扔出窗外。管事的,多半是踩着红线的角色。天眼科技的监控网铺遍上海,数据卖到上面,够脏。他脑子里闪过浦西老厂房,那滩血迹,那堆烧焦的硬盘。忽然,一根线连起来——当年他的冤案,就在那厂房附近。

他盯着车顶,记忆像老胶片跳帧。五年前,他和老搭档老马查一桩数据贩卖案,线索指向浦西工业区。那晚厂房失火,证据烧光,他被指控渎职,背了黑锅。老马升职,他滚蛋。现在老马的声音在厂房响起,这账不对。

“侬老实点。”林川转头看林若溪,“再藏东西,我不管你死活。”

她缩了缩,没吭声。

中午,林川回了趟杨浦弄堂,找眼镜。弄堂里晾着床单,水滴在地上啪啪响,眼镜还在修收音机,见他进来,笑得贼兮兮:“又来啦?天眼的事捅大了?”

“老马。”林川扔了包烟,“查过吗?”

眼镜愣了下,推了推眼镜:“马国强?侬老搭档啊。当年升上去,现在在市局挂个闲职,听说跟天眼有点勾兑。”

林川没说话,点了根烟,眼底冷得像刀。眼镜嘀咕:“厂房那火,侬不觉得蹊跷?有人说老马在场。”他吐了口白雾,走出去。弄堂外,共享单车倒了一排,风吹过,塑料袋贴在电线杆上,像城市的皮屑。

傍晚,林川找到老马。浦西一家小饭馆,油腻的桌子摆着花生和啤酒,老马胖了点,穿件夹克,笑得像没事人:“林川,好久勿见,啥风把侬吹来?”

“厂房。”林川坐下,开门见山,“那天晚上你在。”

老马眼神闪了下,灌了口啤酒:“啥厂房?侬讲啥我听勿懂。”

“别装。”林川声音低下去,“天眼,周子豪,林若溪,你掺和了多少?”

老马放下瓶子,笑得僵了:“老兄弟,过去的事翻啥?天眼后面水深,侬碰不起。”

“谁的水?”林川盯着他。

“上面。”老马压低声,“比侬我想得高。”

林川没动,眼镜的话和老马的眼神拼起来。他起身要走,老马喊:“厂房有东西没烧完,侬自己去找。”林川停了下,没回头,出了门。

夜里,他重回浦西老厂房。风硬得像鞭子,厂房里烧焦味还没散。他翻开一堆废铁,找到个铁盒,撬开,里面是张没烧完的光盘,光盘边写着:“天眼-核心-01”。


不留痕

林川捏着那张光盘,站在浦西老厂房里。夜风从破窗钻进来,卷着烧焦的塑料味,像在耳边低吼。他用手电照了照,光盘边缘的“天眼-核心-01”歪歪扭扭,像谁匆忙刻上去的。他塞进风衣口袋,开车回了浦东。

凌晨两点,公寓里灯光昏黄,林川把光盘插进电脑笔记本。屏幕跳出加密文件夹,他试了几次密码,敲进“Shanghai2025”,解开了。里面是表格和视频:身份证号、手机号、行踪轨迹,几十万条数据,像城市的血脉被剥开。还有段监控画面,周子豪和一个穿制服的人在饭店包厢交易,画面抖得像偷拍。

林川眯起眼,认出那制服——市局的肩章。表格里还有老马的名字,标注“联络员”。他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天眼不光卖数据给黑帮,还喂给上面,够狠。他靠着椅背,窗外的霓虹灯闪着,像上海在喘气。

早上八点,林若溪来了公寓。她敲门,手里提着个包,脸色白得像纸。林川开了门,她扔下包:“我凑了500万,侬帮我摆平。”

“摆平啥?”林川冷笑,“周子豪死了,你的视频没啦?”

她咬着嘴唇:“还有人联系我,说天眼有备份。”

林川从抽屉拿出光盘,扔桌上:“备份在这,拿走。”

林若溪愣了,抓起光盘,手抖得像筛子:“侬……全晓得了?”

“晓得多少不关你事。”林川站起身,“钱收好,我不要。”

她瞪着他,低声说:“为啥?”

“上海不缺影子,缺真相。”林川吐了口烟,“但真相不归我管。”

林若溪没再问,没有拿钱,抓着包走了。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渐远,像钉子敲进木头。林川看着窗外,弄堂里老太太推着车卖豆浆,喊着:“热乎的,侬要伐?”街角的共享单车倒了一片,风吹过,塑料袋飞起来,像城市的鬼魂。

他没报警,也没去找老马。天眼的水太深,上面的人够高,他一个落魄前刑警,捅不破这张网。老马或许是棋子,或许是玩家,林川懒得算这笔旧账。他把电脑里的文件删了,硬盘格式化,烟灰缸里多了半包烟蒂。

中午,林川开车去了外滩。黄浦江水浑得像泥,游客举着手机拍对岸的高楼,笑声被风吹散。他靠着栏杆,点了烟盒最后一根烟。上海还是那副样子,光鲜得像平面,底下全是暗流。他不想再碰天眼的影子,但那张光盘的重量还在口袋里晃。

下午三点,他回了公寓,刚坐下,手机响了。陌生号码,接起来,一个男声低沉:“林川,有人说侬靠得住。我老婆失踪了,警察不管,侬查伐?”

林川顿了下,吐了口白雾:“地址。”

“闵行,明天见。”电话挂了。

他放下手机,窗外的上海亮着灯,像没睡醒的怪兽。下一个案子来了。


【小林探案集·二】


02/24/2025 初稿于瓦蓝湖

03/01/2025 二稿于瓦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