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 – 白日拾零

维也纳有着千年历史,更有丰富多彩文化,要想在一天内看完,不仅不可能,更是不愿意。这次就随着邮轮的安排,一日间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维也纳不是一张明信片,而是一本合上的书,书页之间还夹着这次没来得及展开的地图,没喝完的咖啡,没有看够的历史,更重要的是,序言之后下一次再来的暗示。

玛丽亚·特蕾莎广场 Maria-Theresien-Platz

现在外地人到武汉旅游,都要去汉口的网红地巴公大楼和黎黄陂路步行街区打卡。作为当地人的我,幼儿园就在巴公房子斜对面,早出晚归天天见,就像一幅老字画贴在墙上,已经成为“家”的一部分,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了新奇感。想必这也是维也纳人对玛丽亚·特蕾莎广场的感觉。不过对作为游客的我就大不一样了。

维也纳人每天匆匆经过玛丽亚·特蕾莎广场,不会在玛丽亚·特蕾莎广场自拍。不过,他们下班坐地铁依旧会瞄一眼特蕾莎女皇的青铜像,心里自动跳出“Kaiserin Maria Theresia,1. November 1717 – 29. November 1780”这条维基式字幕,很可能在小学历史考事前背过十遍。

玛丽亚·特蕾莎广场中心是一个大型雕塑,纪念奥地利神圣罗马帝国女皇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统治哈布斯堡帝国的40年,正是大清朝乾隆年间,史称“康乾盛世”,也是中国逐渐与西方工业革命拉开差距的转折阶段。

中国与玛丽亚·特蕾莎相比的只有唐朝的武则天。我所知道的女性皇帝还有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皇和俄国的叶卡捷琳娜女皇,她们都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世界上留下女性的辉煌的印记。

整个雕塑群高近20米,中心是玛丽亚·特蕾莎的坐像。女皇端坐在一张豪华的御座之上,头戴皇冠,身披长袍,右手伸向前方,左手则握着一卷象征着她颁布的诸多改革法令的文书,怀拥权杖,这些都是君主权力的传统象征。整个姿态设计意在传达她作为一位开明、睿智且强大的统治者形象,而非仅仅是军事征服者。

御座的正下方,环绕着四名骑在马背上的关键人物,他们是玛丽亚·特蕾莎统治时期的四大支柱。就像菩萨脚下的四大金刚。雕塑的基座四周,是更加丰富的青铜人物雕像,他们代表了在玛丽亚·特蕾莎统治下,在政治、艺术和科学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物。他们是帝国的“大脑”和“灵魂”,凸显了她“开明专制”的统治特色。

尽管雕塑极力表现其权威,但玛丽亚·特蕾莎在奥地利人心目中还有一个更温暖的形象——“国家的母亲”。她生育了16个孩子,并通过联姻策略让“哈布斯堡”家族遍布欧洲王室,因此她也获得了“欧洲岳母”的称号。威严之余,她的面容也隐约流露出一丝母性的坚毅与慈爱。

雕塑并非孤立存在。它位于自然史博物馆和艺术史博物馆之间。这两座完全对称、宏伟的博物馆是玛丽亚·特蕾莎的曾孙弗朗茨·约瑟夫一世(茜茜公主的丈夫)下令建造的。整个布局意在表明:玛丽亚·特蕾莎的统治是奥地利文化艺术和科学繁荣的基石。尽管外观几乎一模一样,但它们的内核却截然不同:一个探索自然世界,一个追寻人类艺术成就。

当地居民周末去博物馆区溜娃,可能把两座博物馆当“带遮阳的草坪”,但孩子问“妈妈这是谁”时,依旧会脱口而出“玛丽亚·特蕾莎”,她让奥地利有了义务教育——历史课肌肉记忆瞬间上线。

很可惜,我们今日的旅程不包括游览这两个博物馆。个中原因我也知道,时间不够。我在华盛顿居住的那些日子里,国家广场周围的斯密森博物馆群,哪一个不是半天都看不完的呢?再说,广场和城市本身何妨不就是一个活动着的博物馆呢?


英雄广场 Heldenplatz

顺着玛丽亚·特蕾莎指引的方向,我们穿过维也纳的外城堡,一个有着五个圆拱的大门,就进入进入曾经帝国权力的心脏,霍夫堡宫。

首先走过英雄广场,广场一边有欧根亲王的骑马雕像。纪念他在对奥斯曼帝国战争中的胜利。想起来了,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参观中,也见过他的雕像。啊,原来是这样,历史上的奥匈帝国,两国共享的英雄。

另一边有卡尔大公的骑马雕像,这座雕像是为了纪念他在战斗中击败拿破仑。这二位都是奥地利的英雄人物。

近代历史还记载着,希特勒在这个英雄广场曾经宣布“德奥合并”。年轻时,读过希特勒自传“我的奋斗”时,他明确表示奥地利应并入德国。1938年,奥地利作为独立国家从地图上消失,成为德国的“东部边疆”。

二战结束,纳粹德国战败。奥地利作为希特勒德国的“第一个受害者”身份得到盟国承认。但是,奥地利并未立即获得独立,而是与德国一样,被盟国(美、苏、英、法)分区占领长达十年。维也纳跟柏林一样,也由四国共管。

直到1955年,《奥地利国家条约》的签署,正式结束了盟国的占领,承认奥地利成为一个主权国家。作为交换条件,奥地利承诺在国际上保持永久中立(仿效瑞士模式)。

此时的英雄广场,只有游客和几个当地的居民路过,还有地上觅食的鸽子。我把手机举到与马鞍齐平的位置——镜头里,亲王的铁蹄永远悬在下一秒,像历史被按了暂停键。


霍夫堡宫 Hofburg Palace

霍夫堡宫是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宫。迷人之处在于,它不仅是建筑,更是一部活着的奥地利史书。从13世纪到20世纪初,它一直是不断扩张的哈布斯堡王朝的冬宫(夏宫是美泉宫)。

在皇帝居所,人们可以参观皇帝和皇后的私人住所、客厅、礼堂等。陈设极尽奢华,但也能感受到弗朗茨·约瑟夫那近乎苦行僧般的简朴书房与茜茜对健身的痴迷(房间里有吊环、哑铃)。

茜茜博物馆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博物馆,打破了关于茜茜公主的浪漫神话,通过大量个人物品(如梳妆用具、珠宝复制品、死亡面具、她生前最后一件黑色晨衣)揭示了一位美丽、忧郁、追求自我、最终悲剧性的真实女性。

而银器馆则展示了帝国宴会的奢华餐具、瓷器和水晶器皿,令人惊叹于皇家宴饮的复杂礼仪和极致排场。

此外有一个西班牙马术学校。据导游说,“西班牙马”的马驹出生时为黑色,长大后毛色会变得雪白,以聪明、强壮和优雅的舞步著称。如果提前预订门票,就可以观看一场梦幻般的盛装表演,欣赏白马随着古典音乐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我们只是隔着玻璃窗,看着马厩里的白马探头出来。

宫中还有博物馆和现代馆,拥有世界上最重要的收藏: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伦勃朗、丢勒的素描,更以其顶级的印象派及现代艺术常设展而闻名,如莫奈、毕加索、塞尚、席勒、克里姆特等原作。这些,都留着下一次的拜访了。

严格地说,霍夫堡宫不是一个“景点”,而是一个沉浸式的历史现场。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在玛丽亚·特蕾莎、拿破仑、梅特涅、弗朗茨·约瑟夫和茜茜公主曾经走过的地板上。到这里参观,行色匆匆是不行的,需要静下心来,放慢脚步,尽情感受这座帝国迷宫所带来的时空交错感。

早年间,参观过北京故宫(紫禁城)。体验了东方帝国的秩序、礼制与磅礴气势。核心是感受建筑群所体现的哲学思想和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看的是格局、是思想、是历史的厚重。它的美是结构性的、仪式性的。

十年前,参观过俄国圣彼得堡冬宫。体验的是沙俄帝国的全球野心与艺术收藏癖。核心是沉浸在一座无与伦比的艺术宝库中,看沙皇如何用全世界的美术珍品装满自己的宫殿。探索的是珍品、是多样、是沙皇的收藏癖。它的美是累积性的、百科全书式的。

近两年,参观过法国巴黎凡尔赛宫。体验到欧洲绝对君主的奢华、艺术与虚荣。核心是惊叹于巴洛克艺术的极致、镜厅的辉煌以及法式园林的几何美学。观看到的是炫目、是虚荣、是艺术的狂欢。它的美是装饰性的、炫耀性的。


圣斯蒂芬大教堂 St. Stephen’s Cathedral

圣斯蒂芬大教堂不仅是维也纳的心脏,更是奥地利国家历史的见证者,其多彩的屋顶已成为维也纳乃至整个奥地利的象征。

大教堂始建于1137年,开始为罗马式风格。其时正是中国南宋与金朝南北对峙,岳飞元帅“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时期。

现今的主体建筑于13-16世纪(哈布斯堡王朝统治时期)以哥特式风格重建和扩展。它在二战末期遭受严重火灾损毁,于1948-1952年间由奥地利人民齐心协力重建完成,堪称奥地利在精神与文化上“国家的重生”。

如果仔细看,圣斯蒂芬大教堂的魅力在于它并非单一风格的产物,而是跨越了几个世纪的建筑融合体:

罗马式风格的巨人之门:西立面的主大门,是教堂最古老的部分(约13世纪)。名称源于当年发掘出的一根史前巨兽的腿骨。

哥特式风格是教堂的主体风格。南塔(South Tower)一百多米高,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哥特式塔楼之一。最引人注目的是其23万片彩釉瓦片铺就的巨型斜屋顶,瓦片拼凑出哈布斯堡王朝的双头鹰徽章和维也纳市徽,华丽夺目。

此外还有巴洛克风格的北塔(North Tower)。原本计划建得比南塔更高,但未能完工,最终在16世纪加上了文艺复兴式的穹顶。许多内部祭坛是在17-18世纪添加,因而体现了巴洛克艺术的华丽。

当我站立在巨大的教堂之前,我感到它不仅仅是一座教堂,它是一本用石头写就的史书,记录了维也纳的信仰、艺术、灾难与重生。承载着整个奥地利历史的重量与辉煌。


市井一瞥

维也纳除了厚重的历史沉淀,也有升斗小民的普通生活。

推车的妈妈和她的孩子。路旁是绿草如茵的公园,远处是载有历史沧桑的教堂,以及浮现城市活力的吊塔。

骑车的市民和古董车旁等待游客的司机。

历史建筑上飘扬的万国旗,我看见了双鹰,那面昔日亚得里亚海边的阿尔巴尼亚国旗,如今怎么样了?

维也纳的皇帝弗朗茨一世纪念碑下,一个看着手机,提着公文包,太阳把西装晒到手腕上,低头前行的男士,他是一个商人还是政府公务员?

动感十足的白色大理石神祗雕像下,一个悠闲遛狗的居民,还有急忙赶路中匆匆回头一瞥的红衣老者,他们去向哪里?。

大教堂旁席地而坐的无家可归者。绿色的床垫,红色的枕头,一只大黄狗和一只花白狗,白衣黑裤,黝黑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子。背后横着一条金黄色的铜管,玻璃橱窗映射着花季女郎的身影,这些花花绿绿的五光十色都掩盖不了流浪者那双深邃的眼睛,分明不是卑微的乞讨,是对周围一切的冷冷的憎恨?难道是那些从战乱逃难到上帝庇佑脚下的一员?

路过一家中餐馆“上海饭店”,蓝色的基调,大红色的门框。接近午餐开门时间,服务生正在布置室外的餐桌。

放松一下跑马观花的节奏。路边坐下,来一杯咖啡。点一瓶服务小姐姐推荐的葡萄酒,犒劳一下推着手推车步行了一上午的身体。

又一个流浪者蹒跚路过,身着层层叠叠的衣装,倒卷的裤腿下是一双疲惫的旧鞋。腰间的钱包袋子和身后的行装背包,一顶倒扣的棒球帽,满是花白络腮胡子的脸。远看,像圣诞老公公。近看,眼神不见迷茫和无助,仿佛在思索周围喧嚣的一切和洞穿历史和未来。

现代建筑的大街前,一群人在等待绿灯过街。一边等待,一边在聊着什么…今天的太阳真好…昨天晚宴你喝得有点多了…你的孩子真漂亮,像个小天使…哦,谢谢!你的墨镜挺时尚的…远处教堂的钟声想起…

多瑙运河静静流过这个城市,流过沿岸的餐馆、酒吧和娱乐场所,带着美丽的河畔景色、悠闲的氛围,这,林林总总,就是此刻的维也纳。


城市雕塑

维也纳的另一个特点,就是雕塑。除了前面提到的玛丽亚·特蕾莎广场、霍夫堡宫、英雄广场以外,路边、墙上、房檐、屋顶,到处都有雕塑。它们或庄严、或幽默、或神秘,像是这座城市不声不响的守护者。

走在街头,你会看到石像的商人提着古老账簿,仿佛还在默默记录着这座城市的交易史;屋顶上,一对飞翔的天使展开翅膀,俯视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墙角,蹲着的青铜小狗仿佛在等待主人归来,嘴角还带着笑意。每一个雕塑都像是一段历史的注脚,也像是市民日常生活的默契伙伴。

有时候,你会在咖啡馆的窗外发现一尊雕塑正凝视着你,仿佛在默默评判你的慵懒或匆忙。广场上的骑士雕像,铁蹄下曾经碾过历史的回声,而雕像旁的鸽子却毫不在意,悠闲地啄食地面上的面包屑。这种古老与现代的碰撞,让人不禁驻足思考——谁在观看谁?

我沿着多瑙运河的河畔慢慢走,河水映着街灯和霓虹,倒映出雕塑的身影。冥冥中,我也化作一尊立在船舷的雕塑,任由阳光、风与水波轻轻拍打。

眼前是悠闲的行人、嬉戏的孩子、低头思索的流浪者,而我,就在这座城市的脉络中,静静守望着他们。

维也纳的雕塑,不只是艺术品,它们是城市的眼睛、心跳与呼吸,是时间的凝固,也是生活的注解。我化作雕塑的一瞬,也成为了这座城市的目光之一,融入了它无数静默却充满故事的瞬间。

时间没走,是我走了。

【多瑙河航笺·维也纳白日拾零】


06/06/2025 记于维也纳途中
09/12/2025 整理于瓦蓝湖畔

维也纳——音乐之夜

告别斯洛伐克后,邮轮缓缓驶入奥地利境内。

晚餐后,我们搭乘邮轮安排的大巴前往维也纳,期待已久的音乐会即将在今晚上演。

沿途华灯初上,维也纳以她特有的典雅与温情,在夜色中迎接我们。街道、行人、建筑,在车窗边一一掠过,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已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矜持中透露的热情。

晚上八时许,大巴停靠在音乐厅前。恰逢上一场音乐会刚刚散场,入场与离场的人流交汇在一起,熙攘却有序。入口处需要上楼,一时未见电梯踪影。我是人群中唯一推着手推车的人,一位工作人员主动上前,特意引领我走向大厅另一端,开启专用电梯助我上楼。


证券交易 vs 音乐厅

此前,我并不知道音乐会的具体安排。心中暗想:我们会不会是去那仰慕已久的维也纳金色大厅?那个专为音乐而生、奢华辉煌、拥有世界顶级音响效果的音乐圣殿?

眼前的音乐厅主厅装饰精美,雕梁画柱,气氛庄重而典雅。墙上写着“Wiener Börsensaal”——虽是德语,看不明白,却更添几分期待。我拿出手机查询,原来它译作“维也纳证券交易所宫”。

后来得知,这座建筑位于维也纳第一区,由丹麦建筑师特奥菲尔·汉森于1871至1877年间设计。它红砖立面典雅大气,更以卓越的音响效果闻名。原本作为证券交易所使用,1998年后转型为文化场所,可容纳约350人,是举办古典音乐会的理想场地。它坐落在著名的环城大道旁,毗邻伏提教堂与大学,既承载历史,又延续艺术。

与金色大厅相比,维也纳证券交易所宫更像一座多功能历史建筑。氛围典雅庄重,适合中小型音乐演出与文化雅集,自带浓厚的历史叙事感。票价在55至75欧元之间,亲切而不失格调,尤其适合游客与家庭前来感受维也纳的艺术气息。

步入音乐厅时,其他观众尚未完全入场。我在前排正中的位置先坐了下来。

听说这座音乐厅与金色大厅出自同一位丹麦建筑师之手。环顾四周,大理石的方柱庄重典雅,红底绣金的丝绒帘幕垂落两侧,高耸的天花板呈现出新古典主义的秩序与节制。整个空间布局规整、比例精妙,既保留了古典装饰元素——如细腻的线脚与浅浮雕,又对其做了简化处理,避开了巴洛克风格的过度繁复。现代简约的线条隐约其间,灯光悄然藏入格状乳白色玻璃之后,柔和地映照大厅。

色调以米白与浅金为主,局部点缀低调的蓝色,墙壁间或悬挂古典画作与雕塑,搭配路易十六风格的座椅。而观众席则采用庄重的红色金丝绒,整体氛围温馨中见高雅,庄重里含亲切。

又一次坐在第一排。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圣彼得堡,同样坐在首排,观看世界顶级芭蕾舞团演绎的《天鹅湖》。那时每一个脚尖的起伏、每一次表情的流转,都近在咫尺。甚至能清晰看到乐池中乐手的一举一动——大提琴手在演奏间隙低头查看手机的画面,也成了那晚记忆里一抹生动的细节。

可惜,如圣彼得堡那场演出一般,维也纳这场音乐会同样不允许拍照。有些瞬间,注定只存活于记忆之中。


民间 vs 宫廷乐团

今晚为我们演出的是“维也纳宫廷乐团”(Wiener Residenz Orchester)。

这是一支拥有深厚传统的室内乐团,由钢琴家兼指挥保罗·莫泽(Paul Moser)及其妻子西尔维娅·莫泽(Sylvia Moser)共同创立,始终致力于以最高艺术水准呈现维也纳古典音乐的精华。

乐团以其独特的18世纪乐器音色和对莫扎特、施特劳斯等作曲家作品的深刻理解而著称,频繁演出于维也纳多个历史宫殿之中,致力于还原19世纪初典雅而浓郁的音乐氛围。

需要说明的是,该乐团并非历史上官方的宫廷乐团,而是一个成立于1990年的现代室内乐团。多年来,他们专注于推广维也纳古典音乐,通过每日持续不断的演出,让这份珍贵的艺术遗产走近更多人的心灵。演出中,乐团常融合歌剧咏叹调与芭蕾表演,特邀来自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和民众歌剧院的舞蹈家及知名歌唱家同台献艺,为观众带来层次丰富、视听双重的艺术享受。

乐团常年演出于维也纳多个优雅的历史建筑中,如奥尔斯佩尔宫和维也纳证券交易所宫等。他们纯净而充满情感的演奏,被誉为“维也纳的声音”,广受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爱好者喜爱。

今晚的演出由七位音乐家组成:一位首席小提琴手、两位小提琴手、一位大提琴手、一位低音提琴手、一位铜管乐手和一位钢琴家。此外,还有两位男女舞蹈家和两位男女歌唱家同台献艺。


进行曲 vs 圆舞曲

坐在第一排,乐器之音、歌声之韵、表演之态,皆清晰可触。首席小提琴手拉动弓弦时,音符仿佛从指尖跃出,直抵心间;观众席间的掌声与乐曲的节奏交织,台上台下共振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尽管我对西洋乐器与古典音乐涉猎不深,却也略知一二。音乐本无国界。在这场音乐会中,我仿佛与自我对话,也仿佛听见海顿、莫扎特、施特劳斯等大师以音符构筑的语言,陌生却亲切。此时此刻,音符在厅内回响,仿佛每一角落都浸润在音乐之中。身边的世界仿佛被音乐唤醒,充满活力,情感丰沛。

维瓦尔第的《四季》之“春”,以小提琴模仿鸟鸣、流水与微风,勾勒出一幅明媚鲜活的春日画卷。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节奏明快、音阶跃动,模仿军乐打击之声,是许多古典入门者心头的挚爱。萨列里的《威尼斯交响曲》则洋溢着轻盈舞曲的风格,令人不禁想象威尼斯运河的宁静与夜晚的浪漫——尽管我尚未亲临。而海顿的《第一交响曲》洋溢着蓬勃的生气,甚至还藏着一丝幽默的笔触。

演出中还有歌剧演唱环节。男中音在乐团的伴奏下以意大利语演唱,虽不解其词,但歌者表情幽默狡黠,语气与神态极尽夸张,喜剧效果十足。

莫扎特的二重唱《让我们携手同行》由男中音与女高音共同演绎,讲述一位风流贵族试图引诱纯真乡村姑娘的故事。即便听不懂歌词,我也能从表演中读懂情节——男中音以温柔旋律与甜蜜唱词步步引诱,女高音则用歌声展现内心的挣扎与纯真之间的拉扯,脆弱却动人。

我向来在艺术尤其是舞蹈方面天赋匮乏。记得八十年代初,交际舞风行一时,就连校园中也难免其热。虽然始终没学会跳舞,却因此听遍了许多经典舞曲。如施特劳斯的《皇帝圆舞曲》,旋律优雅、编曲华丽,宏伟之中见浪漫;而《蓝色多瑙河》更是深入人心。聆听时,我能感受到浪漫与自然交织的气息,仿佛看见多瑙河水的流动、两岸风光与维也纳的欢愉,更仿佛置身于此地此刻音乐厅中那一份贵族般的优雅。

于我而言,《蓝色多瑙河》不仅是施特劳斯的代表作,更是维也纳乃至奥地利文化的象征。它早已超越音乐本身,成为一种浪漫主义与欧洲文化的精神符号。

上半场以一首G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结尾,抒情的旋律抚慰人心,仿佛维也纳夜晚的静谧之声。

中场休息过后,音乐盛宴继续。轻快活泼的波尔卡、《春之声》圆舞曲、极具匈牙利风情的小提琴曲《查尔达什舞曲》——后者更是小提琴八级考级曲目,对技巧要求极高。女舞者身着流苏长裙,在《查尔达什舞曲》的快板中旋转如风,裙摆飞扬,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随后,《维也纳之血》二重唱响起,象征着维也纳人的热情与生命力。男女声部交织呼应,旋律流畅甜美。舞蹈演员也翩然登场,从抒情的慢板独舞转向热情的快板双人舞,旋转与步伐间尽显欢愉与浪漫。

音乐会在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茨基进行曲》中走向高潮。这首进行曲节奏昂扬、气势雄健,感染力极强,不但是我这般普通听众耳熟能详的经典,也是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传统安可曲目。观众情不自禁地随节奏鼓掌、欢呼,台上台下共鸣一片。

在《拉德茨基进行曲》辉煌的余音中,我的维也纳之夜,圆满落幕。而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维也纳,这座孕育了莫扎特、贝多芬与施特劳斯的城市,我还要来的,还要到金色大厅欣赏这人间仙乐。

【多瑙河航笺·维也纳音乐会】


06/05/2025 草记于维也纳
09/06/2025 修改于瓦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