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每一声吞咽 吸允每一滴引流

手术——

清晨6:30的预约时间,我们5点半出发。提前赶到,没有想到还有一个病人在我前面。真实应了那句话“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手术前的检查,非常仔细和详尽,从预诊室到推进手术室,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是8点过了。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不过仔细总比粗心大意的好!

醒来时,已经10点多钟。迷迷糊糊之中就觉得嗓子疼得厉害,甚至超过动手术过后的腰部。

护士给我喂水和冰,均无减疼效果,而且她们也没有喉咙止疼药。看样子这是一个他们的手术预案中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回家路上,喉咙一直疼,不能讲话,甚至连稍微咽下口水都疼得厉害。

11点半,回到家,吃了个治咳嗽的桉叶糖,也不管用,平时这种糖对止咳很有效的。于是改吃止疼片“泰诺加强型500毫克”(Tylenol Extra 500 mg),希望能迅速止住喉咙痛。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吃药后不久就昏睡过去,可能早上起来太早,又或者是药力的作用。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精神好多了,只是嗓子仍然是疼的。

手术后,我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圆盘,后面连着一根透明导管,通往背部动完手术的伤口。手术前护士给领导演示过此物的用法。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名字叫“DAVOL”闭式伤口引流器(Closed Wound Suction Evacuator),通过压缩圆盘造成负压来“吸引”伤口内的积液和血液。

管子里面是红色的血。据说引流液突然变多或变得非常红(鲜血状),可能是出血;如果是浑浊、黄色、臭味,可能是感染。明天会有术后的护理人员来检查,如果正常,就会拿走身上的引流器。

这个引流器的容量是400毫升,此刻还是扁扁的。领导说老太太动手术后,流了700CC的血,足足两大袋子。我这样不算什么。

吃了点流食,又睡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喉咙仍旧很疼,比上午好多了。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此刻窗外的夏季正流淌着温热的风,而我在疼痛与困倦交替中的每一次呼吸,都让这个夜晚变得真实而具体。我们终究以所有敏锐或迟钝的神经末梢在活着。

我回来了!

不禁想到,这一切都是让我来体验人生的。对这么丰富多彩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感到幸运和幸福吗?

《给术后的自己》

麻醉退去后,疼痛有了形状
像一根透明的导管
测量着生命的刻度

喉咙的灼烧比刀口更诚实
每一声吞咽都是
未被预演的生存练习

而那个扁扁的引流器
多像被掏空的月亮
在晨光里练习重新饱满

想说这是体验人生——
多么奢侈的清醒
连刺痛都成了光的刻度
而肿胀的寂静里
正孵育着新的声线


07/03/2025 周四

躯壳暂安非久计 根忧若在总重来

上午接到护士的电话,通知我明天的手术时间与地点。一切如期,没有变化。她的语气平和,说不必担心,所有安排都按计划进行。

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选择与决定。自从上次邮轮之旅归来后,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腰腿的疼痛在缓解,晨起推着手推车在院子里散步,慢慢地恢复到可以骑车绕社区转圈。再后来,我甚至能放下手推车,独自走上一段路——比如从停车场走到游泳池。腰疼的减轻,使我从原先像“大虾米”般弯腰行走,渐渐挺直了背,如“小虾米”般过渡到近乎直立。这几天,我重新开始游泳:从在水中行走,到游上短短一段,今天,感觉已经可以恢复到以前的距离了。

邻居们看到我的变化,关切地问:“你恢复得这么好,还要做手术吗?”

是啊,我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还要不要动那个“微创”手术?

前两次的MRI显示,我的脊椎变形(错位)逐步加重。这两个月的康复虽然缓解了疼痛,但并未改变病因。因此,医生在五月时建议手术。当时我已安排好冰岛的北欧邮轮旅行和布达佩斯的内河游,便把手术定在旅游回来的6月中旬。

如果当时一切按计划进行,也许不会有今日的犹疑。可那次手术因麻醉医生临时有事取消,推迟到了明天。而谁能想到,自六月底以来,腰腿痛突然好转,直到今天几乎恢复正常行走。所谓“几乎”,是因为并未痊愈,腰部仍感乏力,腿部还有些轻微麻木和隐痛。

有人建议暂缓手术,重新检查。如若脊椎已经复位,那么就不必动手术,继续观察。但也可能只是表面缓解,实则问题未解。毕竟我每年都有几次腰痛发作,虽不像这次那样严重,却也提醒我——这个问题,不会自己消失。

这感觉,就像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随时可能再次重演疼痛与不便,再一次MRI的煎熬,再一次生活节奏的中断。

是的,康复中的进步让人欢喜,但隐藏在进步背后的不确定,才是更大的隐忧。我不愿再等那一剑落下。

所以,我决定:明天,做手术。

【悬剑思】

浮生岔路几徘徊
未断心弦剑未开
痛减疑云生悔意
风回弱影试新台
躯壳暂强非久计
根忧若在总重来
一朝起念如锥定
敢向未知信步来


07/02/2025 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