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匆匆一日里 观花草草三国游 (二)

如果说旅行有一种区别于日常生活的意义,那么它的意义或者说它的艺术就在于通过旅行你能找回被自己忽略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跟日常生活一样,也具有一种永恒的意义。这种意义中包含了我们对已知环境的热诚,对未知的向往,而且还包括与环境的厮磨中找到的真正的人生乐趣。


巴黎布拉格内河游

下午一时许,告别兰斯,再次登车,继续前行。

终于逃出巴黎上空的镇日阴霾,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暖洋洋的。人们从兰斯带来的兴奋中,渐渐平静下来。大巴士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路旁风景依旧。午后的倦意阵阵袭来,迷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毫无声息入境卢森堡 (Luxembourg)

“大家看见前面的检查站了吗?”导游的喇叭响起来,在安静中是那么的清晰响亮。“我们要进入卢森堡的边境了。”

睁开睡眼看去,只见前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公路收费站,并没有什么“欢迎来到卢森堡”这样的标志。大巴士直接开过去,连停都不停一下。

“以前每到这个国境检查站,大家都要拿出护照来检查,现在不用了。”导游解释道。

途中卢森堡

这不就像我们在美国开车过州界,不用检查,随便通过吗?甚至更不知不觉,因为每当开车进出一个州界,都会有“欢迎您进入xx州”和“希望下次再来”等字样。如果不是导游的提醒,我们就这样毫无声息地进入了一个别的国家。

是不是欧盟各国之间都是一家人,进出不需要检查护照和安检?好像是的,因为我们后来从卢森堡出来,进入德国境内时,也没有检查站,就这么没事人一样的从法国经过卢森堡,又进入了德国。

导游继续介绍我们脚下的国家卢森堡。

卢森堡国徽 (維基百科)

卢森堡国土为2,500多平方公里,名列欧洲第七小的国家。我以前居住的美国马里兰州,算是美国土地面积最小州之一,有3,000多平方公里。至于我中国的家乡武汉,当下的总面积有8,000多平方公里。

卢森堡人口不到70万,是欧洲人口最少的国家之一。跟武汉就不能比了,相当于中国的一个边远小县城的人口。

卢森堡一瞥

卢森堡,正式名称为卢森堡大公国。它的南部与我们刚刚离开的法国接壤,西部和北部与比利时接壤,东部与我们将要去的德国接壤。

看到卢森堡国,感到挺有意思的。在欧洲法国和德国这些大国之间,这么小的国土和这么少的人口,居然也可以独自称为一个国家。要是在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被秦国给灭了。一个问题在脑海中出现,是什么原因导致卢森堡自立于欧洲列强之林?

卢森堡士兵在国庆节参加阅兵式 (維基百科)

肯定不是军队。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拥有数十个步骑兵的卢森堡因纳粹德国入侵比利时和法国而被侵略,被迫作为同盟国参战,并且在德国的进攻下瞬间投降,成为二战中唯一一个零伤亡的参战国。对了,有机会要研究研究该国的历史。

不仅如此,其首都卢森堡市,是欧盟四个机构所在地之一(另三座城市为布鲁塞尔、法兰克福和斯特拉斯堡),也是多个欧盟机构的所在地,尤其是欧洲法院,欧盟是最高司法机关。被称为继布鲁塞尔和斯特拉斯堡之后的欧盟“第三首都”。

卢森堡市的欧洲联盟法院 (維基百科)

此外,据导游介绍,卢森堡是世界上第一富有的国家,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人均GDP在2021年就达到12万美元,比我们美国人还富裕。卢森堡的经济过去以工业为主,现在卢森堡则是全球最大的金融中心之一。卢森堡是欧元区内最重要的私人银行中心及仅次于美国之全球第二大的投资信托中心。

我头脑中的第二个问题出现了,卢森堡这么个弹丸小国,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应该与卢森堡的政治体制无关。卢森堡是一个由君主立宪制主教亨利大公领导的代议制民主国家,是世界上唯一现存的主权大公国

很可惜,此行只是经过卢森堡,并没有在它的城市里逗留。所以,并没有对卢森堡留下什么印象,只有尚未解开的问题,在日后的回忆中继续萦绕在脑海。

卢森堡一家银行的广告

对了,卢森堡讲什么语言?这个银行的广告牌标着五种语言,分别是卢森堡语、德语、英语、法语和葡萄牙语(从左上角开始顺时针方向)。

卢森堡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德语、卢森堡语。其中卢森堡语被看做是“心之语言”,用于日常口语而非书面语。

介乎于欧洲两大强国法国和德国之间的卢森堡,教育体制以卢、德、法三语循序渐进,并行不悖。小学低年级用卢森堡语授课,高年级开始用德语讲习,中学开始再转化成法语,熟练掌握这三门语言是当地中学毕业的必要条件。

我不知道,卢森堡的孩子们是怎么学会母语以外的另外两种语言的?我从中学和高中只学习了一面外语,考试可能过了关,但是根本没有学会。听说这就导致了他们半数的中学生都拿不到毕业文凭。Poor kids!我可怜的孩子们。

为什么广告牌上还有葡萄牙语?原来卢森堡的外国侨民特别多,占全国人口的三成以上,最大的移民团体是葡萄牙人。

中国人大概很少听过卢森堡这个第一富有的国家,否则他们移民的步伐一定不亚于美国,因为“润”到卢森堡,不检查护照,太方便了。甚至有可能中文会替代葡萄牙语,成为第五官方语言。


静默瞻仰美军公墓 (Luxembourg American Cemetery and Memorial)

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参观卢森堡美军公墓和纪念馆,距离首都卢森堡市不远。

(維基百科)

二次大战结束不久,美国同卢森堡签署条约,授予美国政府永久免费使用墓地所在土地的权利,由美国战争纪念碑委员会管理,并且没有税收。

大巴士停在公墓大门外。周围全是青松翠柏,一片肃静。特别符合美军公墓庄严肃穆的气氛。

入口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白色的石头方碑,特备醒目,近看发现是一个类似墓室的建筑。白色方碑建立在一个宽阔圆形平台之上,四周被森林环抱。配以青铜和石头雕塑、彩色玻璃窗、美军五大司令部徽章。

拾级而上,大门外是两个花圈。门上有一个脚踏浮云背生双翅的圣人浮雕,门框上部刻者“这里铭刻着英勇和牺牲的记忆 (Here is enshrined the memory of valor and sacrifice)”。

进入大门,里面很简单。一面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有蜡烛和十字架。两旁是美国国旗,下面是美军五个军种的战旗,还有人们奉献的花圈。碑文写着“赐予他们永生,他们将永垂不朽(Give onto them eternal life and they shall never perish)”。

从墓室出来,面对一大片绿色的草地,中间是阵亡将士的墓碑。这个阵式,我在美国首都阿灵顿美国军人公墓见过,也是这么平静和震撼。

这是一块占地20多公顷的墓地,埋葬着5076名美国军人。其中大多数死于1944年到1945年冬春之交的战役。一旁的墙壁上有美军在西欧战场的军事事态图。

墓碑在绿茵草地上呈辐射状排列成9个方阵,依次用字母A-I命名。辐射状的中心伫立两根旗杆检视着坟墓区,这两根旗杆之间安葬着美国陆军上将乔治·巴顿。

我注意到,这些墓碑一般都是白色的十字架,上面刻有阵亡将士的姓名、军阶,部队番号,出生地和阵亡时间,也有一些犹太军士墓碑呈犹太人的六角星形。

此刻,下午的阳光温暖铺撒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白色的墓碑耀眼地反射着美军将士昔日的光辉。周围的冬青树,被修筑成一道笔直树立的城墙,保卫着这块庄重的土地。

我低下头来,向他们致敬!(视频)

听说,离此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墓地。墓碑采用黑色设计,跟美军所使用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是当年在此战死的德军将士墓地。其实,我也很想去祭吊一下。虽然他们属于侵略者的队伍,但是,他们也是纳粹希特勒的牺牲品,他们也是上帝的子民。如果没有战争,他们可能也和我们一样,岁月静好地生活着。或许,他们的子孙就在我们周围的游客之中。

上帝啊!命运。


夜色中特里尔和摩泽尔河 (Moselle)

离开美军公墓后,我们一路向东。太阳在背后西斜,天色开始暗淡下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就进入了德国。

暮色中我们看见一条河流。我们经过一座桥后,大巴士停了下来,这就是今天的目的地,摩泽尔河畔的城市特里尔,也是我们此次维京轮内河游的起点。

出发前,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莱茵河上旅游。曾经在地图上搜寻巴黎是怎么连到莱茵河的,却怎么也没有找到。原来,我们是从摩泽尔河开始前面的航程。

欧洲较大的河流,除了莱茵河,我只知道俄国的伏尔加河。如果没有巴黎的故事,我就不知道塞纳河;没有英国伦敦的故事,我也不知道泰晤士河;同样,如果没有这趟内河游,我也不会知道这条摩泽尔河。

摩泽尔河,原来是莱茵河在德国境内第二大支流,也是仅次于莱茵河的德国第二大航运河流。河流起源于法国,从西往东,流经卢森堡,在德国的科布伦茨的德意志角汇入莱茵河。摩泽尔河可通航长度将近400公里,在法国境内有200公里,是法德共享的一条河流。历史上,法德之间时常征战,在这个河流两岸互为其主,因此也影响了这个流域文化发展。

今晚,我们内河游将在德国特里尔,维京游轮公司泊位地(Viking Berth)的阿尔斯文号(Alsvin)上开始。

说起维京游轮公司,让人联想到维京人(Vikings)。他们是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北欧区域的一支。主要由探险家、狂战士、商人、水手、海盗、巫师和工匠组成一类族群集合体。在北欧尚未形成“国家”的概念之前就以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的形式存在,并非是统一的国家或民族。

维京人很厉害,在人们印象中,就是海盗的代名词。他们侵扰并殖民了大部分欧洲沿海,如法国的诺曼底、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芬兰等诸多区域,其中尤以英格兰的丹麦王朝和乌克兰的基辅罗斯最具代表性,甚至影响了英国及俄国后来的历史进程。维京人的足迹还遍及了北极乃至北美洲东部,形成一片广阔的内海疆域。在欧洲历史上,这一时期被称为“维京时期”,这给欧洲各国都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我们乘坐的阿尔斯文(Alsvin)号,是神话中的北欧马。传说,阿尔斯文是太阳神驾驭的战车中拉着太阳穿过天空的两匹马之一。阿尔斯文这个名字的意思是“非常迅速”。因此,译为快马和骏马比较合适。

这艘“骏马”的游轮载客量不大,全额可以容纳190名客人。加上50多名船员,一共也就200多人。跟那些海洋游轮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这恰恰是我们想体会小游轮的初衷:人少应该服务得更周到。以前的游轮一到海上就是海天一线,虽然辽阔无边,但是缺少地气,没有人间烟火味道。内河游,两岸风景变幻无穷,应该不会感到无聊。

岸上的风景在夜色中隐没。船上早已灯火通明。餐厅里早已备好各种饮料。一百多位游客齐聚大厅,欢声笑语。经过几天的奔波,终于上了“贼船”(海盗船)。几杯下肚,不禁有点小兴奋起来。船长和各部负责人都跟大家见面后,开饭!

晚餐是正餐方式。在巴黎见到的德州来的香港游客夫妇,还有两位刚刚结识的美国夫妇,我们六人组成一席。大家相谈甚欢,没有想到,这个进餐的位置和人员的组成,无意和有意之中,竟然一直延续到最后的告别。

点菜上菜,饮料随意。今晚是由一道西餐牛排和一道中餐虾仁米饭。看到餐桌上满满丰盛的菜肴和饮料,中午在兰斯“高卢人”啤酒店饮香槟酒吃牛肉面的印象,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在杯觥交错和刀叉的交响乐中,一杯酒,两道菜,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料到的一日三国游。


旅行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观风景看人文和追求身体感官上的享受,更在于寻找到与自己灵魂能够产生对话的环境。这种环境,往往能够激发出我们对于生命本身以及生命处境的思考,是人生难得的精神催化剂。


11/01/2024 草记于旅途之中

12/10/2024 修改于瓦蓝湖山斋

走马匆匆方一日 观花草草三国游 (一)

游记不仅仅是记叙旅行途中的猎奇,也不全然是用笔画出的风景片,更是对旅行过程中关于文化,历史和艺术,乃至生命本身意义的一种思考。


巴黎布拉格内河游

离开巴黎梯也尔 途径玉米香槟区

巴黎的早晨,是匆匆忙忙的,睡意朦胧的。行李在昨晚已经装好,在门口等待酒店的服务生将它们取走。带着睡意的人们一大早就到酒店的大厅等待,确保自己的行李被集中在楼下大厅。早餐时间(6:30)还没有到,早到的人们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待,有些不耐烦。看到有个空位置,前去坐下,却被告知,这里是有人的。谁?四下看去,没有人呐。原来是给没有来的人预先占领了。

晚到的人,还在从电梯里三三两两的涌出。餐厅的咖啡机旁,有人在倒着咖啡,赶紧走过去,倒上两杯,旁边的牛奶伴乳已经被拿光了。那就来一个“美式咖啡”吧,更容易让人清醒。

早餐的服务人员准时到了,等待人们一拥而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条队伍。一般来说,欧美的游客,相对于大名鼎鼎的“中国大妈”来说,还是很讲文明和礼貌的。我觉得那是在物质充分涌流的情况下,长期的“教养”而形成的,并非是人的本性,而是一种人性的社会化。这个看法,在今天早餐的拥挤中和后来船上的进餐中,充分得到证实。

就说今天的早餐吧。几个刚从电梯口走出的游客,跟排队站在我们前面的“熟人”一边道着“古德毛宁”,一边就在自然地站在我们的前面了。好在早餐的服务人员非常灵活,平常都是让旅客一个个自报房号,他们登记在案后,才放旅客进入餐厅。今天早上要走的人太多,排着长长的大队,一个个的登记太费时间,干脆就不登记了,其实,谁会一大早(6:30)就到旅店来混吃一份免费的早餐呢?

于是,大家一窝蜂地涌进餐厅。我们在后面看着,这不是颇有些“中国大妈”的气势吗。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纪律和外界的约束,很容易看到人们心底那些人性的流动,如同海浪和激流,是如何冲破平日里社会化所堆积的文明沙堡。当然,大多数人还是保守着起码的底线。

深秋的早上,清冷肃杀,巴黎正在从睡梦中醒来。我们一行人已经坐在旅游大巴士出城了。就像刚到巴黎的那个清晨,在机场到旅馆的路上,开始路上车并不多,一进入巴黎的市区界限,好像突然就陷入车流的沼泽地,不能自拔。前面是一片红色的暖流,让你深陷其中,也不感到恐慌。我们是出城。

“我们正沿着巴黎的边界在走”,导游开始介绍起来。“我们的左边就是巴黎市区的边界线。请看那片早期的城墙。”我从车窗往外看去,只看到一面高墙似的阶地,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城墙”,这就是巴黎的界墙,也称梯也尔城墙(Thiers wall),是巴黎最后一道城墙。

1830年,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一世,认为保卫法国的关键,是不让巴黎像1814年那样轻易落入外国军队之手,因此,他想兴建外围的城墙,使城市坚不可摧。这座城墙,就在一个人的脑海里场产生,并由时任首相阿道夫·梯也尔修筑。该城墙周长33公里,面积78平方公里。

这个梯也尔小有名气,在法兰在第二帝国灭亡和第三共和成立的19世纪末期,担任过法国总统。在上大学时,我们学过国际共运史,其中讲到巴黎公社,而梯也尔就是当时镇压巴黎公社的侩子手。看样子,一个人如果想让后人记住他,须得做几件大事,好事或者坏事,譬如修建一个城墙或者杀许多人,像中国的秦始皇和这个法国的梯也尔。

早餐后,人们坐在大巴士舒适的空调中,头脑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后来,在20世纪初叶,梯也尔城墙大部分被拆除,沿线修筑了环城大道,仍为巴黎市和郊区的分界线。”导游的话语,仍在耳边温柔地催眠。我看到的是现代化的环城大道,曾经的梯也尔城墙,还有对面驶来的乌泱泱的车辆。这是一个周五的早上,刚过8点钟,应该是上班的车流吧。

一大片玉米地豁然出现在眼前。迷迷糊糊之中我们离开了巴黎城区,迎着太阳,往东北方向驶去。导游的声音又响起来。“前面的玉米地,地里的玉米不是用来食用,专门留在地里不收割,任其风干。”哦,那是干什么用的呢?导游似乎没有下文了。似乎在等待车上似睡废非睡人们的提问。车上很安静,人们似乎对此不感兴趣,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导游的介绍。

玉米地,在我居住过的马里兰,周围全是,司空见惯的现象。马州的玉米基本上做为食用,新鲜的人吃。晒干了的可以作为饲料喂牲口,还可以提炼成玉米油,更多的是加工成淀粉用于其它的工业用途。听说玉米原产于中美洲,那么是谁把第一颗玉米种子种在美洲大地上的呢,上帝吗?

9点多,在路边的一个休息站停下。大家方便了以后,仿佛又清醒过来。窗外风景变了,玉米地变成了一眼看不到边的葡萄园。“这里是香槟酒的产地(Champagne wine region),真正的香槟区。”导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地区最早属于香槟伯爵领地,“香槟酒”就是来自法国的香槟地区。

电影和电视中,常常出现这样的镜头。在跑车大赛、轮船的命名仪式、和人们庆祝胜利的时刻,一瓶巨大的香槟酒被打开,随着砰的一声响,香槟瓶塞以每小时25英里的速度飞出,香槟酒的泡沫像喷泉一样夺瓶而出,将胜利的喜悦洒满欢庆的场面。每逢圣诞节,我们都会在好市多购买半打香槟酒,在节日的晚宴上,砰的打开,瓶塞飞冲到屋顶,整个屋子里便流淌出节日的气氛。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香槟酒的产地是法国,就是面前这块略有起伏的香槟区。我以为香槟酒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冒气泡的葡萄酒。因为其他国家,甚至美国,有一些葡萄酒的气泡酒仍会在酒标上标准“香槟”(Champagne)一词,并非严格意义上的“香槟”。

根据当下欧盟的法律,要成为香槟酒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必须原产自法国的那一小块香槟产区,二是必须用指定的葡萄品种,三是必须按照传统方法酿造。另外,香槟酒必须同时是葡萄酒和气泡酒,要达到这些标准才能算是真正的香槟。也就是说,只有法国香槟地区出产的气泡酒才能称为香槟酒,而其他地区出产的同类型酒只能称为葡萄酒中的气泡酒。

有个香槟酒的传说。香槟地区的修道院有一位担任管家的修道士,名叫佩里农,不仅是个具有丰富的化学、物理知识,而且还是个天才的品酒师。佩里农把配好的酒装瓶,塞上软木塞密封,然后放入酒窑。经过一冬的发酵,到第二年春天,酒液内产生和积蓄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当佩里农拿起酒瓶摇动时,二氧化碳从酒液中迅速释放,巨大的压力将瓶塞砰然冲开,乳白色的泡沫汹涌而出,酒香四溢,后来这种新型的发泡葡萄酒便以产地香槟命名了。

有人说,所有酒类中最好的酒是葡萄酒,葡萄酒中最高档的是干白葡萄酒。而对干白葡萄酒进一步优化,才产生香槟酒。所以,香槟酒在葡萄酒中又是最好的,这话很有道理。

此刻,窗外的葡萄园,仿佛摇晃着舞动的气泡,我轻轻的闻一闻香槟那美好绮丽的香气。那些感受活力跃动的气泡,正温柔的抚触,婆娑按摩我的舌头。在我舌头的热度下,激荡出更多的气泡,香槟特有的浓郁而多层次的口感,也会在明亮的玻璃杯中,产生一种明亮愉快的酸度。旅途中的气氛也随着香槟的味道而轻飘飘了起来。

拜謁兰斯圣母堂 圣徒教士流浪人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就跑到了。大巴士在一座巨大的教堂前,停了下来。这就是兰斯有名的兰斯圣母主教座堂(法語:Cathédrale Notre-Dame de Reims)。

虽然看过了数不清的大教堂,兰斯主教座堂依然给我一个深刻的印象,辉煌过后的沧桑感。我们的车子停在大教堂后面,赭黄色的基底上被岁月侵蚀成斑驳的灰黑色,哥特式的尖顶高高插入空中,显示着当年的气势,巨大的玻璃窗呈尖顶,包有一个内含一个小圆和六角圆边的大圆装饰玻璃窗。

从大教堂的边上沿路向前行,看到许多滴水嘴石兽,它们在建筑上的目的,是让雨水或雪水从高处顺着导管从它们的口中流出。这些石兽样子千奇百怪,大概是希腊和罗马神话中的怪兽,每一个都有着自身英勇的故事。此刻的它们,早已被是时光磨掉了当初的锐利和灵气,黑乎乎地垂头丧气,默默看着底下走过的人们,感叹荣光不再。

教堂的正面,依然宏伟,虽然已经不再辉煌。三扇大门深深地凹进,门壁上上雕刻着圣经中的各路大仙,虽然磨蚀的厉害,仍然看见当时的精工细作。面对这些圣人圣徒,我想到历史更久远中国唐代敦煌的千佛洞和魏晋时期的云岗大石佛。

全陪的导游换成地陪导游,她在冷风中站在大教堂前,起劲地给我们介绍大教堂的历史。兰斯主教座堂被认为在5世纪初建立的。法兰克国王在这里接受了兰斯主教圣的施洗,成为第一位接受此圣礼的法兰克国王,从而使整个法兰克民族皈依了天主教。如此说来,这座教堂对法国具有重要的宗教意义。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作为军事重地的兰斯受到了大规模的轰炸,包括兰斯主教座堂在内的超过85%的建筑物被摧毁。此后,教堂的修复工作一直在进行着。今天所见教堂前竖起一大块横幅,标志着大教堂仍在修复的过程之中。据我观察,仅就门前的那些毁坏雕像的修复,以及周围滴水嘴石兽和上面的雕塑,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还不用说整个大教堂灰蒙蒙的上半部分。

一阵愉快的手风琴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导游的介绍。大家回头看去,一个流浪汉模样的汉子,坐在一把椅子上,在寒风中拉响了手风琴。身旁是他过夜的毛毯装备,堆放在一个童车里。一只小狗趴在身前,地上有盛狗食的盒子,还专门为小狗温馨地铺着地毯和毛毡。看来,这是一个很讲究的流浪汉。从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严肃和尊严。不是我们常常看到的那种乞讨眼光。

我不禁感到好奇,兰斯,是法国的北方重镇,是一个经济相当发达的城市,也会有流浪汉吗?看他的肤色,似乎不是纯种高卢人的后裔,难道是中东来的难民?

导游皱了皱眉,停止了介绍。抬头向手风琴演奏者望去,希望手风琴演奏能够停下来。琴声仿佛更响亮了。

走过侧门时,看见一位妇人坐在地上,全身紧裹在头巾和毛巾被里,身下垫着厚纸板和棉被。看见有游客从门里出来,便伸手乞讨。从教堂出来的人,大多都受过主的洗礼,被灌输了“施”比“受”的高尚信念。果然,其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低下身子,伸出了慈善的手。哦,仁慈的圣母啊!

当我们走进大门时,门口的一个绿色旅行箱上,坐着一位中东地区打扮的妇女,头上裹着红围巾,身着蓝色的大衣,腿上是一条丝绢质地的藕荷色长裤,手上捧着一幅她抱着怀中孩子的照片,另一半写着字,没有看清,大概是法文。蜷缩在冷风中,神情有些茫然。脚前面一个饮料杯子。她的身后,是被战火或者人为破坏的两尊石像,他们连自己在尘世的法身都不能保护,还能庇护世人吗?

大殿的气氛是庄严的。背后巨大的彩色玫瑰玻璃窗透过天空阴冷的光,吸引了我的目光。宗教不全是严肃的,也有世俗的光彩。

从教堂出来,看见一群身着褐色衣衫的教士们,头戴黑的宽檐帽,手持神职人员的权杖,站在一面画着十字架的旗帜前,正在讨论什么。褐色衣衫下露出他们的日常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在我的眼中,神圣和世俗,显得有些不协调。不知道他们在教会中,是个什么等级?

回头再看一眼,上帝,圣母以及教堂中56个圣徒的雕像,还有风中的乞讨者流浪汉,你们的故事到此为止。我再也看不见也听不到了,你们好自为之。

浅游兰斯有惊喜 正宗香槟高卢人

离开历史厚重的圣母主教座堂,几条街就把我们带到一个清净美丽的城市。

此刻,法国北部的天空是阴沉的。有人说,人的心情是会随着环境而变化的。我承认,佛罗里达的蓝天丽日总是给我带来好心情,当然还有晚霞中的落日和平心气和的湖面。不过,也有人说,当人们心情沮丧的时候,任何美丽的环境都不会使他们感到美的存在。这个,我也相信。要不说,哲学上有个辩证法呢。环境影响人,人也可以无视环境的影响,都对。参观完大教堂,心情谈不上是好是坏,圣母的光环似乎被乞讨的妇人们抵消了。

途中经过一个大院子,中间有棵树。不知道为什么树根处被红色的塑料管围起来,是一种艺术行为还是一种对树的特殊保护?旁边的一个路灯座下,锁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周围的落叶掩盖了部分的车轮。这两样东西应该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较长了,自行车上满是大树上落下的鸟屎,白色的斑点像涂油漆时,零星地洒落在周围的路灯、大树上缠绕的红色塑料管上,还有满地的落叶,看起来像个没有人管理的大院。但是大院里面周围的门前停有几辆汽车,是有人在此居住的迹象。一个跟城市其它风貌很不协调的地方。有时候,看不懂想不明白,也是引诱人的秘方。

穿过这个费思索的院子,我们来到大街上。立马换了一副心情,开朗起来。不远就是皇家广场,宽阔的石砖地,广场中央矗立着国王路易十五的青铜雕像,关键是空无一人,使得我们可以近前仔细观看。

在雕像的下部,有着制作精美的皇冠和铠甲盾牌,描绘的是“君主身着罗马服饰,头戴桂冠,一只手伸出保护人民”。铠甲盾牌旁立着一杯插着吸管的可乐。国王站立久了,难道不会口渴吗?多么细心体贴的市民或游客啊?真是两百年前(1765)王室的高贵与现代平民口味的随意完美结合。现代艺术,有时就是这种不经意的随手“创作”。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导游后面,走过几条安静的街道,看见一个中心花园,是早期兰斯城市的中心,论坛广场(Place du Forum)。导游停下来在这里为我们讲解了这个市中心小广场的历史由来。可是,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小花园似的空旷地,以及周围的住家商店,联系到几百上千年前的历史烟云中去。尤其是街对面的一家商店,布置着万圣节(Halloween)的南瓜装饰。要知道,法国人是不怎么过万圣节的,这是英语世界人们的节日。让我这个在法国的美国人感到一种异地乡情。

往前走,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这里还有中国餐馆,而且是以“麻辣”为特色的川菜。完全压倒了我刚才看到万圣节的惊喜。不过,在兰斯这样的城市里,如果没有中餐馆那才怪呢?

尽管是个阴天,人行道上落满了黄叶,我的心情开始愉悦起来,因为万圣节的气氛,更因为川菜在异国他乡的麻辣。前行中,让心情愉悦的刺激越来越多。

比如街道上有一座旋转木木马在转动,发出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继续前行,到一个较大的路口,一个圆球状的喷泉吸人眼球。导游说,今天的兰斯行,将在这里结束。时间是11:45,快到午餐时间了。

她指着右手边一件红色大棚子下的餐馆,这里可以用午餐。餐馆用法文写着“高卢人”(Le Gaulois)。这是一家啤酒店(Brasserie),在法语中是一种非正式的餐厅,尤其是法国餐厅或仿照法国餐厅而建,提供多种饮品选择。

“高卢人”,在考古学上属于凯尔特人的一支。高卢地区,指的是位于西欧的一个古代地区。高卢地区以今日的法国为中心,版图最大时还包括比利时、荷兰南部、卢森堡以及瑞士东部、德国的莱茵兰地区和意大利北部。在罗马人成为高卢地区的统治阶层后,高卢人接受了罗马文化,尤其是语言,法语在此时逐渐成型,和其它习惯一起,形成了新的“高卢罗马文化”,然后演变成现代法国地区的名称。就像一般人说德国人是日耳曼人后裔,人们认为法国人是高卢人的后裔,尽管不那么科学。

早餐吃的早,在兰斯这么一阵折腾,必须要补充一下能量了。进入法国啤酒店坐下,还没有上菜,服务生就先给我们上来一杯地道的法国兰斯香槟酒。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香槟在酒杯中冒泡,就像德国和比利时上好的啤酒花一样,足足有半杯的香槟气泡。香槟产地的香槟,正宗得无可置疑。

一盘法国牛肉面的面条特别筋道,是我喜欢的味道。新出炉的法式烤小面包,外酥内软,摆上来随便吃。

一盅法国奶酪洋葱浓汤,奶酪竟然浓厚的像面条。

饭后,离出发时间下午一点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近在大街上看看市容。没有想到,还看到了一些新奇的东西。从那个圆形的小喷泉开始右行,走上一条宽阔的步行街。

标准的法国街道。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小时侯住在汉口曾经的法租界上,对面就是原法国领事馆。街道两旁是法国梧桐树,走在路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不过,路旁的公厕却是现代化的造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路边的商亭,或者是作为游客指南的信息亭。不过上面的法文“Toilettes”看着眼熟,与英文的“Toilet”十分相似,也许英文的这个词,就是来自法语。本意为浴室和盥洗室,后来引申出来为“厕所”。转到侧面一看,上面有男、女、残疾人均可使用的厕所标记。还有法文和英文两种语言的使用指南,好像是免费使用。一个城市,大马路上设有这种免费的公共厕所,是文明和现代化的标志。兰斯,这一点了不得!

另外,在步行街口处,我注意到来往的车辆在拐上大街后,顺着路边的一个地下入口进入了地下通道。上面是步行街,下面是机动车通道,这种设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武汉是我的老家,有一条江汉路步行街,只能路上走人,没有地下通车。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上海的南京路都是如此。兰斯,地上是步行街,地下是车行道,城市的设计了不得!

大路的尽头,是一个纪念喷泉。底座有四座雕像,分别代表该地区的河流:马恩河、韦勒河、叙伊普河和埃纳河,泉水从四面流出。最高顶部是一个金色的胜利女神像,原来是一座青铜翅膀的胜利女神像,在二次大战期间被德国人掳走,现在是取而代之的是1989年的复制品。

纪念喷泉之后,走出了市区的繁华街道,是一大片绿地。看看时间还充裕,边跨过街道继续前行。眼前出现一个黄色的大鸟,走到正面一看,原来鸟又变成绿色。

近处一看,这个鸟是用回收的胶合板装订而成,一面是木头的原色,木板的周边涂成绿色。看了手机翻译的法文后知道,这是一只麻雀。从麻雀的正面看,还画有两只白色的手,表示兰斯人欢迎麻雀的到来,和人类保护动物的爱心。兰斯人,我爱你们!

再往前,就是兰斯的火车站。据说,自打法国高速铁路东线建成后,从兰斯高铁站前往巴黎市区的最佳旅行时间仅需38分钟,就跟北京到天津那样。

兰斯,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你,维京旅游介绍几乎有没有提及,原来你是既古老厚重,又现代轻盈的一个冒着香槟泡的城市。我记住你了。


11/01/2024 草记于旅途之中

12/09/2029 修改于瓦蓝湖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