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性与人性 战争与和平

一大早的,就黑天浑地。南风不再徐徐,而是呼呼地往耳朵里灌。走往南门的路上,几次帽子几乎被刮掉,干脆摘下来,挂在小树上,等回来顺风时再戴上。迎面走来的一位老面熟路人,手里拿着帽子,只道风大帽子戴不住。远处的树林仿佛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身旁平日里四处摇摆的大臂棕榈树,被风刮得只朝着一个方向,像极了海风中的长发妹,一头的秀发顺风飞舞。那些平时训练有素在天空列阵飞行的小鸟,被大风刮得零七八落,就连敢于迎风而上的大老鹰,逆风飞行了一段,也转身飞走,一忽儿就消失在视野中。

北方的南风没有这么厉害,通常南风起来,就是春暖花开,小麦伏陇黄的季节。只有南方的南风才有这么大的威力,而那些龙卷风和飓风都是从南方(东南或西南)登陆的。空中只见乌云追逐,就是不下雨。前人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说,空气流这样大规模的动荡,给人的感觉是,就要下雨了。


自然界如此,人类世界亦是这般。俄乌战争已经进入第16天,双方正呈胶着状态。基辅告急,但仍然在乌克兰手中。俄军进展迟缓,但仍然步步紧逼。欧盟峰会一方面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另一方面,没有同意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的要求,让乌克兰以“快速通关”方式加入欧盟,也没有保证乌克兰的会员资格。

战争,是一场社会混乱,是对稳定秩序的一种搅乱,也是人性的一种动乱。人性是有多重性的,在一般的情境下,我们看到人平常的一面,在某些场合之下,我们可以看到人性的另外一面,甚至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譬如战争,我们可以看到一些不可思意的行为,或许平时连一只鸡甚至一个虫子都不敢杀的人,居然也可以杀人。因为,如果你不杀人(敌人),你会被同胞当作懦夫、胆小鬼,甚至被当作叛徒枪毙。或者,如果你不杀别人,你自己和亲人就会被杀,你别无选择。

战争会唤起人类的兽性,残忍和残暴的一面,而压抑人类善良的那一部分人性,爱和怜悯。其实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我们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观察到这些。那些在大街上和地铁站,看似“无缘无故”的打人、杀人和将人推到火车下的行为,就是那些兽性的展现。还有中国历次政治运动,特别是文革中,发生的批斗和武斗,以及人们之间因为观点不同而导致的家庭破裂、相互打斗甚至杀戮等等,作为红卫兵小将的我,也曾经陷身其中而不自知。

一旦恢复的社会秩序,回到稳定的和平年代,人们的人性便逐渐恢复,开始反思并且忏悔和赎罪,期待历史不会重演,兽性不再发生。然而,这个世界至今却仍然避免不了战争,仍然在世界各地彰显着兽性。

我们隔壁的邻居,领养了一只三条腿的狗,在我看来,跟领养一个残疾的小孩一样慈善和伟大。平日里相见也都会相互笑着打招呼。前两天,他在前门的阴凉里看书,那只三只腿的狗,舒适地趴在草地上晒太阳。我路过时,照例跟他打招呼。他问我是不是听到过什么高频率的声音,他在后院看书时,被那种声音干扰的看不下去。我想,大概是我家领导新近买了一个驱逐松鼠的音频干扰器。按道理发出的声音应该对人类没有影响,只是对松鼠的听觉有干扰。近来我也注意到,有时会听到一种刺耳的吱吱声,关上后院的玻璃门就好了。邻居听后,突然一下生气起来,大声抱怨说,我在后院看书,那声音都快把我吵疯了,把门关上也挡不住。那只刚才安静晒着太阳的狗,也随着主人挣扎着站起来,开始大声的汪汪叫。邻居一面吆喝着让狗安静下来,一面继续大声抱怨,不仅脸上涨的通红,眼睛里甚至闪现出一丝兽性的凶光,有些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的眼睛。

当然,电影里是戴上一幅有色的隐形眼睛,有时是阴冷的灰蓝色,有时是嗜血的红色。在自然界中,我看到过狼的眼睛里会发出这样的光,狗急了,也会有。人类的眼睛则很少看到,到底人类是一种被社会驯化的太久了的动物。看到平时和蔼的邻居如此激动,我赶紧道歉,毕竟是因为我家的玩意儿影响了人家,并告诉他,我回去到后院查看一下,如果属实,我将拆掉那个玩意儿。回到家里,向领导汇报了邻居的抱怨,领导果断下令拆除。在执行的过程中,发现后院地里竟然有两个这样的装置!

其实,后院的纱墙外,不过巴掌大的一小块地,建筑商在那里种了两颗棕榈树。傍晚乘凉,坐在纱墙里,看着棕榈树的大手臂随风轻轻晃动,实在是一种情绪的按摩,使人心情放松和舒畅。领导见缝插针,也不知道种了什么值钱的宝贝植物(菜、花)在那里,会招惹可爱的小松鼠,还要购买这种“高科技”的声波干扰器。拔起来一看,干扰器的能源还是防止环境污染的太阳能。怪不得越是晴天,干劲儿就越大。是不是一高兴就超过了设计规定的分贝的指标呢?


正午时分,果然有雨。一场大雨带着呼啸的风,劈里啪啦下了起来。奇怪的是,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反过来往南方刮。下午不久,就连云带雨的刮了个干净,太阳又毫无遮拦的出来了。一番折腾后,屋外好像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阳光灿烂依旧,微风习习依旧。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站在风里,会觉得身上凉凉的,温度明显下降了,着大概是北风的功劳吧。

晚间,看到微信上朋友的照片和视频,才知道北方今日下了一场早春的雪。马里兰和大华府地区一大早就下雪了,从照片和视频上看,雪下得还不小。原来,今天的大风雨和降温,原来是北方冷空气的影响。

明天一大早就进入夏令时。周日起,将时钟调快一小时。相信不少人的生物钟可能会被打乱一阵子,尤其是上班的人们。我们好在不上班,早起晚起没有什么问题,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好适应。记得以前从中国回来,第二天就赶着上班,倒时差,那才更不是滋味呢。

2022年3月12日


海天弟子修文颂 我自孤云独漫游

《脸书》来函,今日是周明琛老师97大寿。先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开始启蒙我们大学英语。说是大学英文,其实是从头教起。此前,我三年初中,两年高中,都在文革中混过。初中英文学会一句“Long live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岁),高中学会一首英文歌Internationale(国际歌),最后一句“The International shall be the human race.”至今记得。只是,人类的终极会是共产主义吗?

英文单词除了老师、学生、书、笔,其它大概还记得工农兵。文法连最基本的第三人称单数动词变化都弄不清,更不要说什么动词时态和语态了。估计连现在的小学生都不如。在先生的努力耕耘之下,我们“拔苗助长”般的毕业了。我的那点英文基础完全是先生倾力栽培的结果。当年,之所以能通过考试负笈海外,也多亏先生引导我进入英文的大门。

在我出国学习前后,先生也到了美国德克萨斯州。后来先生的女儿到夏威夷大学上学和工作,先生就到夏威夷去了,至今还在那里居住。上世纪90年代我到夏威夷游玩时,还见过先生。后来,回国参加校庆也曾跟先生相遇。在海外,有段时间,经常收到先生的电邮,谈人生、谈哲学、谈文学。

记得当年学校时,先生老爱跟我们谈论生命终结这个话题,那时候先生还不到我现在的年纪,身体和味口都很不错。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人生的经历还不足以让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深刻的认识和看法。四十年后,踏入古稀之年,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可以了。

当年教我们时,受制于环境影响,先生只是教了我们一些文法和语言方面的基础知识,而没有涉及文学。其实先生对西方文学和哲学颇有造诣,闲谈中常常可以信口拈来英国诗人的诗句。我对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些许了解,如湖畔诗人华兹华斯、柯勒律治、以及拜伦、雪莱、济慈等,就是毕业留校后,跟先生平时聊天时所得。

自从先生2011年在脸书建立账号以来,籍此记住了先生的生日,便每年祝贺。不觉从八十几就到了九十几,眼看百岁将至。如今,我那些各行各业同学们,包括在学校继续当教授的,都已经退休了。学生都退休了,先生能不老么?衷心希望能在先生过百岁时,前往檀香山祝寿!

做《渔家傲· 贺寿师尊》一首记之。

九七大年非一梦
青灯明月自相奉
万念已空无抱痛
心不动
檀香日暮苍烟重

早岁启蒙经世用
浮生学养疑天纵
遍地繁花开无缝
与君共
海天弟子修文颂


试译一首华兹华斯的《我孤独漫游如云》,向老师上交一篇庆生的作业。

我孤独漫游如云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威廉·华兹华斯

我孤独地漫游如浮云
在谷地和山颠高高飘荡
忽然间我看见一丛
金色的水仙花
在湖水边,在树荫下
迎风起舞翩翩绽放

繁星灿烂连绵不绝
在银河中闪烁发光
肆意延伸汗漫无边
沿着海湾的边缘
星花万朵一眼可见
摇头晃脑欢舞其间

粼粼波光随兴起舞
水仙的欢欣却远胜波涛起伏
诗人怎能不逍遥欢娱
与这样快活的伴侣为伍
我凝视——又凝视——无法想象
奇景赋予我多大的财富

时常,每当我座榻上长卧
或心绪渺茫,或忧郁沉思
水仙便在梦幻*中闪现
那是孤独中的福祉
于是我的心便充满快乐
欣然与水仙同舞

Revised version 1815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Beside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Continuous as the stars that shine
and twinkle on the Milky Way,
They stretched in never-ending line
along the margin of a bay:
Ten thousand saw I at a glance,
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ghtly dance.

The waves beside them danced; but they
Out-did the sparkling waves in glee:
A poet could not but be gay,
in such a jocund company:
I gazed—and gazed—but little thought
what wealth the show to me had brought:

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
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
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
And then my heart with pleasure fills,
And 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


*By “inward eye” the poet means that when he is in a thoughtful or pensive mood, these daffodils come into his mind and in his dreams.
英诗中的“内眼”一词,一般认为是指:当诗人处于空虚或沉思的心情时,这些水仙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和他的梦中。 据此,将内眼译作梦里。


2022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