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便听得窗外风急雨骤。掀开窗帘一看,风把树摇得像个醉汉,左右摇摆,上下翻滚。湖面上翻书一般,一页又一页打开、合上,然后,又打开,又合上。妮可来了。
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出门。风向北偏西,大门前的地全打湿了,通常大门前有屋顶遮挡,下雨是淋不着的。不过,热带风暴是旋转前进的,妮可从东南方向北上,风却似乎是西北风对着热带风暴行进的方向吹。
雨不大,但是风大。打到门上噼里啪啦响,打到脸上,生疼。车库门前的一株花被风刮倒在地,扶起来,移到靠门口挡风处。在风雨中站立了一会儿,感觉了一下妮可的抚摸。
看着树木在大风中随之乱舞,不禁想起老杜“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自然界的狂风暴雨,别看现在嚣张跋扈,可是前锋已经过了我们坦帕,剩下就是尾声了。不由得想起李太白的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及诗仙如释重负的轻松心境。
当我们在欧洲沿海和旧大陆上自由自在地旅游时,我们瓦蓝湖社区的一位中国邻居,因为“必须”的原因,毅然决然地走上回国之路。到领事馆办理回国签证的麻烦就不提了,暂且按下不表。从登上飞机起,一路上这位邻居就在微信中用英文报道她所经历的大小情况。为什么用英文?你明白的。
一上飞机上就出现大白全副武装的身影,隔离就开始了。然后是无数繁琐的填表检查,过海关问得比美国还要严。除了国籍和访华目的意外,还要查问教育程度和职业等其它无关的问题。不知道小学文化程度和博士后在入关时,难道会有什么区别?然后,入住旅馆,自费隔离7天,每天70美元。

伙食费另算。看到她微信中的附图“包餐特惠”,58元一份套餐,如果包餐(7天14餐)优惠价:700元(100美元)。也就是说,100人民币一天两餐。有米饭,有汤,荤素搭配五份菜,还有水果。比起欧洲来,太便宜了。我们在英国时,旅馆如果包早餐,另加25欧元(180人民币),比中国一天三餐还要多。连美国人都觉得太贵,我在麦当劳买一个套餐,即使通货膨胀,连吃带喝也不要10美元。这样看,还是美国好,社会主义更好!

这样的情况下,有舒适的旅馆住,有好吃的送上门来,隔离7天也不是太难受。不过,中国的防疫政策实在有时让人摸不着头脑。在机场隔离7天后,还需要根据健康码的颜色,再决定下一站目的地的隔离时间。
隔离之中(11月4日),收到通知。因为同航班的旅客出现阳性,这位邻居不幸被当地疾控中心判定为“密接人员”。因此,隔离时间重新算起,到11月11日为止。算算大陆时间,今天她应该到期了。但是,到达目的地后,因为她的健康卡为黄色,她要回去的老家,地方当局不允许黄卡进入。她还需在另外一个地方(?)隔离三天。

到目前为止,她还在机场海关的隔离地点。也不知道事情将如何发展。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最近看到陶铸女儿陶斯亮的一篇文章。陶斯亮在我心目中被尊为大姐,这还是当年读过她那篇《一封终于发出的信——给我的爸爸陶铸》的文章。不过,这次却是《一封发出又被弹回的信》。看完信不久,这篇文章就从网上被静默了。
文章讲陶斯亮陪着老公出了北京,然后在外地被弹窗了,回不来了。她所在的城市的疫情风险等级明明低于北京疫情风险,按道理是可以回京的。于是她跟那个专用疫情的利民电话“12345”申述,一遍一遍地填写表格,最后,收到一条回复:“经审核,因您7天内到过疫情风险等级较高的地区,请暂缓来京……感谢您对北京疫情防控的支持!”
更加哭笑不得的事,陶斯亮的老公却没有弹窗,尽管他们所走所行都是同一个地方。可见,这个大数据的精准防控,在陶斯亮和老百姓的眼里是多么的“不专业、太粗糙、太随机,时空关联太过魔幻”。
那就让没有弹窗的老公先回京吧,两个80多岁的老人,回一个也比一个都不回要好。结果,几次买票失败,携程的回复是“抱歉,疫情防控工作要求,您暂不可以购买前往该地的车票”。不弹窗又如何?不弹窗也一样走不了!
如果读者碰上这种事情会怎么想?
陶斯亮的想法是““转而想想那些被阻隔在高速公路上的卡车司机,那些住在简陋工棚中的打工者,那些静默了数月的大大小小的市镇乡村,那些徒步回家的工人,我在这江南小城等一等又有何怨呢?”

是啊,斯亮姐高风亮节,和老杜一样,茅屋被秋风所破,老杜想的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斯亮姐回不来京城,想的是那些回不了家的卡车司机、打工者和徒步回家的工人。
要我说,老杜悲天悯人的博大胸怀一直令后人钦佩。但是,老杜为什么不再往深处想想,是什么造成天下寒士受冻,是什么造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呢?这就是为什么老杜终究只是个文人,而不是一个思想家和哲学家的原因。
因为,人们知道,再怎么去“想”,也不可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对老杜要求太高,让他成为唐朝的马克思、列宁之流的理论家和社会活动家。
作为不在国内生活的人们,我们现在已经很难想象,在严格清零政策下,人们需要付出多少额外的努力才能继续工作,为此又消磨了多少耐心和意志力,以及可以用到推动社会前进,造福人类的发明创造中所需要的聪明和智慧。
据一位在北京工作的朋友说,她的公司聘请专人为出差的同事安排“洗码”或“养码”路线。这是在政府静默新政策下老百姓的新对策。
比如在返京前先在某个没有疫情的小城市住上七天,这样可能消掉自己曾去过有疫情城市的“黑历史”,确保北京健康码正常。可惜斯亮大姐事前不知道这一招。
不过,随着最近中国的高风险和中风险地区激增,这种操作也不怎么管用了。这名朋友已经在一个全域无风险地区住了十多天酒店,每天核酸阴性,但仍然无法解除弹窗。这就跟斯亮大姐老公的情况一样。
在连续给北京12345热线打了30多通电话无果后,这位朋友崩溃大哭。这点可比不上斯亮大姐的境界。
下一步,她打算转道澳门,据她专职研究路线图的同事计算,在澳门10天内换三个酒店有望将码转绿。您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嘛?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傍晚时分,风缓雨停,妮可走了。
也不知道斯亮大姐安全回京否?我们邻居是否过了海关的隔离关?北京朋友的澳门行是否“洗码”成功?
11月10日 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