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坏在主人心态 黑白与功能无关

今天的《郎郎讲画》,说的是猫。题目是【都是好猫】。

都是好猫 (秋醒楼画廊)

我觉得郎郎特爱猫。他的画里面,总是有猫。好像他在哪里说过一次,为什么他的作品中总是有猫。不过,我记不得了。

中国近代史上有一句名言:“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过去人们喜欢猫,实用目的明确——用猫捕鼠。根据遗传学及考古学分析,人类养猫的纪录可追溯至10,000年前的新月沃土地区。古埃及人饲养猫的纪录可追溯至1000年前,以防止老鼠吃掉榖物。

中国改革开放后的一系列发展,无疑也证明了这句名言。不管什么主义,能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改善人们的生活就是好主义。

如今,似乎有点时过境迁。喜欢猫的人们,已经不在乎它们扑捉老鼠的实用功能,而在乎猫们的其他外在次要功能,比如猫们的外貌、表情、动作、玩耍等方面是否可爱;或者,当主人孤独的时候,看猫能不能帮主人排忧解闷儿。

郎郎说:在这张画里,黑猫和白猫分别坐卧在主人身边。女孩身着纱衣纱裙,无所事事的时光里,可能逗玩一会儿猫,轻拢散乱的头发。尽管身边花瓶里鲜花正艳,似乎与这女孩无关。只有两只歇下来的小猫理解主人的心态。这张画是在试画另一种意境,也算是一张草稿。

小时候,我也爱猫,但是家里不让养。WG时期,家长们都被下放到牛棚或者农场,哥姐也上山下乡了,家里只留下我一个人。那时候正值“少年不识愁滋味”,懵懂中也没有什么孤独感,也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不过,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于是自顾自地就养了一只猫。

每天回到冷清的家,猫就会叫着迎上前来,给我解闷儿。我也会想办法弄些小鱼,或者打几只麻雀来犒赏小猫。冬天天冷,到了晚上,小猫就会跳上床,钻进我的被窝,我们相互取暖。小猫睡着了,还会打呼噜。还好我是一挨枕头就入梦的主儿,猫的呼噜或许还能给我催眠。就这样,我们不仅相互解忧,还成为一个被窝里的亲密“室友”。

有一天我发现,那只猫不知怎么就喜欢在我家沙发上抓挠。那时还没有人造革的工艺,沙发包的全是真皮。猫爪尖利,不一会就把棕色皮面抓破,露出下面白色的一层内皮来。这下可给我闯了祸。沙发是公家发的,到时候家长们回来,我如何交差?

又怕又气中,我一把揪住猫,指着它抓破的地方,大声的训斥猫。以后不准到沙发上来玩儿,更不许在沙发上抓挠,不然我就打死你!听到没有!猫儿吓坏了,喵呜喵呜的叫着,两眼满是害怕和哀求的眼神。身子紧绷了起来,四条腿拼命挣扎想逃出我的魔掌。看它那可怜的样子,在它头上重起轻落地拍了两下,以示警戒。然后,放它一条生路。

如果,这事儿到此为止,没准儿我依然是个爱猫的主儿。

老实了几日后,猫就忘了上次的训斥,也许它本能就觉得沙发是练功的好地方。柔软的皮质,比坚硬的地板和墙壁更容易显示它的降鼠十八爪的功力。一进门,我一眼扫见沙发上又刨出白花花一片。这回可真惹恼了它的主人。猫儿似乎也觉得不妙,嗖的一下,钻到床下,靠墙根卷缩成一团。气得我捞出一根晾衣服的竹竿,像张飞舞着那只丈八长矛,在床下一阵横扫,愣是把猫儿赶了出来。小小猫儿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吓得声音都变了,呜呜的哀叫,全身发抖,毛都竖了起来。

年少气盛的我将猫儿拎起来,本想狠狠打它一顿。看着吓得不行的小猫,又转念一想,何必呢,猫又不是人,打它有何用。罢罢罢!今天我们人猫之间情断爱绝。蹬蹬蹬,一口气我拎着猫脖子下了三楼,出了大门,将猫儿扔到了大街上。从此,我跟猫就没有了缘分。

郎郎讲得没错:黑猫和白猫,在主人眼里都是好猫。

这句话,一定要有一个前提,而这个前提,往往被人们忽略。那就是,主人心里首先得喜欢猫。如果,因着什么原因,主人不喜欢猫,甚至是讨厌猫,那么,不管白猫黑猫花猫,能否抓住老鼠,它们的外貌、表情、动作如何讨人喜欢,就都不是好猫。

这里,似乎又涉及到人们的美感来源,到底是来自主观还是客观的老问题。人喜不喜欢猫,问题在猫乎?在人乎?又或许,这就是郎郎在试画的另一种意境?

顺便说一句,我养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狸花猫。


12月3日 周六

文章意境有高下 写景抒情皆为文

最近时常有这样的时候,白天里有很多东西像肥皂泡泡一样,色彩斑斓地在脑子里鼓胀,转着圈圈,闪耀着奇特的光。由于手头忙些别的事,顾不上它们,等到有时间静下来,想仔细观察一下,它们就一个个地消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就读书。读到好书或者喜欢的文章,常常会产生一些联想,也就是杂杂拉拉的随感。今天,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散文精选”的网址,看了几十个作者风格各异的散文。脑子里塞得满满的,一时也来不及消化。

随后,又看到一篇“名家论散文创作”的文章,收集了18个篇名家摘录,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想必都是经验之谈。

有人说文学是以发现美为己任。

–我只知道,有许多文学作品,似乎并不是“以发现美为己任”。他们只是在忠实描述周围的世界和人性,不管美与不美。况且,美本身就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

有人说:散文中的人写得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你平时对人的观察是否细致深入。另外一点容易被忽略的是你对记叙对象的情感深度。要努力把你的情感融进文学中。不要掩饰你的情感,真诚的情感融入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这些话都对。不过,有点像作者自己说的,是“老生常谈”。尽管如此,还是再一次领教到“情”在文章中的重量。

有人说:写文章必得抓牢每篇的重点,没有重点,就不能成为文章。假若本篇以人为中心,则人物的性格,举止容貌,我们必须描写得灵活生动,假如本篇是以事情为中心,我们就得老老实实,必须将这件事写得清清楚楚。

–这倒是提醒了了我。讲人物,就活灵活现。讲事情,就清清楚楚。不过,记事散文说清楚,只是低标准。如何才能写得精彩漂亮,远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清朝有个叫刘熙载的人,写了一本书叫《艺概》,盛赞《左传》作者左丘明,说他的记事能做到“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

–《艺概》所言,要细细揣摩。关键是读懂了要用。

梁实秋说:文调的美纯粹是作者的性格的流露,所以有一种不可形容的妙处:或是奔腾澎湃,能使人惊心动魄;或是委婉流利,有飘逸之致;或是简练雅洁,如斩钉截铁。总之,散文的妙处真可说是气象万千,变化无穷。

–读了“散文精选”的几十篇散文后,对梁公的这番话,理解得更透彻了。

萧红的散文带有浓郁的自叙传性质和抒情色彩。或是抒发她对个人身世的自怜与感叹,或是抒发她对生活在底层的劳动人民的悲悯与同情,或是抒发她对理想境界的憧憬和追求。

–又回到前面所提到的“情”。这里谈到她的感受是敏锐而细腻的。这些“敏锐和细腻”的感觉纯粹是作者性格的流露,或者说是天生的,别人学是难得学来的。

有人说:写散文,实在很近于自己在心里说自家事,或对着自己人说人家的事情一样,常是随随便便,并不怎么装模做样。

–虽然我很赞同写散文不要“装模做样”,但是,我觉得很多的散文都有些“装模做样”,尤其是那些写得很美很华丽的。不过,我个人的看法,并不代表散文“应该”是怎么样的。倒是觉得,散文应该是没有固定格式和章法的,否则就不叫“散”文。

散文可以偏重于写风景,但必须有思想。这话是丁玲说的。

–不过,不太知道丁玲“思想”的含义。窃以为不应该只是指是阶级或者革命之类的思想,应该还要包括各种情感。

如郁达夫所言:就是最纯粹的诗人的抒情散文里,写到了风花雪月,也总是点出人与人的关系,或人与社会的关系,以抒怀抱;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就是现代散文的特征之一。

–我觉得他的定义表述得很好——现代散文的特征“之一”。现代散文的特征很多,如风花雪月、人际关系、沙里见世界,花上说人情都可以是散文特征。

余光中说:我所期待的散文,应该有声,有色,有光;应该有木箫的甜味,釜形大铜鼓的骚响,有旋转自如像虹一样的光谱,而明灭闪烁于字里行间的,应该有一种奇幻的光。一位出色的散文家,当他的思想与文字相遇,每如撒盐于烛,会喷出七色的火花。

–散文化的描述应该是立体的、全方位的、声色味的直觉和幻觉的大观。

汪曾祺说:二三十年来的散文的一个通病,是过分重视抒情。似乎散文可以分为两大类:抒情散文和非抒情散文。我是希望把散文写得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但有时恐怕也不免“为赋新词强说愁”,感情不那么真实。

–我欣赏那些抒情散文,虽然有时候也觉得“感情不那么真实”。我更偏向汪曾祺那种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非抒情散文。

莫言说:我们在描写物体或者事物时,一定要写出自己对这个物体或者事物的独特的感受,我们要把这个被我们描写的物体或者事物,作为我们想象的基点或者核心,通过联想,运用这种新奇而贴切的比喻,使个这个物体或者事物,成为独特的“这一个”。

–他就是这么写的。描写外在物体+自身独特感受——使其成为独特,这种技法要好好地学习。

最后,散文的意境。意境有高下,正如作者修养有高下,胸襟有广狭,志趣有崇卑。

–对,作者要提高自身的修养、素质和心胸。李太白的“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何等的胸襟!学不来也要学!


12月2日 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