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本红来还红去 西瓜大蒜卫生间

从前面写过的“瓜地吃瓜”故事,又想到一些跟西瓜有关的事情。知道为什么西瓜叫“西”瓜吗?

据史书记载:西瓜是公元十世纪由契丹人从中亚带回中国的。顾名思义应该是西域传过来的瓜。

据科学考证:西瓜原产于非洲,古称寒瓜。热带生长的水果属性寒凉,所以西瓜能清热生津,解暑除渴。

据我所知:吃太多西瓜会冲淡胃里的胃酸,引致胃炎、消化不良或腹泻等病。这是一毛钱在西瓜地里买来的深刻教训。

在“瓜地吃瓜”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炊事班长带领我们到了西瓜地里,大家潇洒畅快地笑谈渴饮“寒瓜”了一回,也不知道吃了几个瓜,反正是吃的肚子涨鼓鼓的回来。不料,却乐极生悲。回来后诸位兄弟都有不同程度的腹泻现象。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城里人不会想到的卫生间的问题。

老乡家里的卫生间,原本设计是自家享用,按现在标准,既不卫生,又没有“间”。就在后院里的露天里,一堵土墙后,无遮无拦的。我们人多,白天去怕人看见,实在不“雅观”。村里有一个公共卫生间,设在村口的大路边上,有土墙和草门帘遮掩,自是安全。只是设计时没有考虑到下水系统和通风设备,加上疏于管理,因此,内里状况,到过上世纪60-70年代农村的诸位,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们都尽量不去。每次进去都是掩鼻闭息而入,速战速决,然后夺门而出。最好能在一口气中解决战斗。

西瓜腹泻的症状比较特殊,红色进来又红色出去。于是有人便想起红楼梦里林黛玉的一句诗“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蹲在卫生间窒息间,不禁反其意而用之:“瓜本红来还红去,不教污气入鼻沟。”直到到后来,肚子里西瓜早已泄完了,还是总有腹泻的感觉。整的我们几个夜闯瓜地者,三番五次地掩鼻而进,闭息而入。

炊事班长事事都走在我们前面。吃西瓜是,腹泻也是。白日里,多次使用了村里的公共卫生间后,大家晚上借着夜幕掩护,就近在老乡家里解决西瓜带来的问题。人一多,就难免有排队等候的现象发生,来不及的人只好到外面的村公厕去解决问题。

说到排队入厕的困境,也碰到几次,多半是旅游景点的公厕太少,一时间消化不了那么多旅客。记得在德国旅游时,我们旅游大巴士到达一个加油站,一下车几十号人乌泱泱地直奔加油站的卫生间,排起队来。不料德国的卫生间还要缴费使用,我没有带零钱,还专门到小卖部去换。小卖部不换零钱,结果买了一瓶德国啤酒,才换得几枚硬币。结果后面有来了几辆大巴停下,一下子就排起了长队。等我好不容易排到,解决了问题,我们大巴士开车时间已过,全车都在等我一个人。这是我第一次耽误大家的时间,弄得我好生狼狈。

更有甚者,我还经历过“粥少僧多”到极致的窘况,一边是女士进入男厕排队,一边是男士面对小便池背对排队的女士们,大家相互掩面。嗨,情况特殊,可以理解。扯远了,还是回到我们村里来吧。

炊事班长那日腹中不爽,也不知道昨晚吃了多少西瓜,从白天一直忙到太阳下山和月上西墙。这才引出一段炊事班长讲述我的故事“一碗小米粥”来。想必诸位已经看过,不再赘述。简言之,炊事班长,在老乡家卫生间的半堵矮墙下,为了我的事情,在月光下半提溜着裤子,半露着腚。一个眼睛费劲地从矮墙缝隙看着俩黑影,两只耳朵竭力地捕捉那压低声音的对话,脑子里在紧张地揣摩着对方的心思,肚子里没准还在西瓜大寒的影响下叽里咕噜。更可恨的是那些蚊子,竟然趁人之危,在这种情况下,对炊事班长半掩半露着的敏感地区进行惨无人道的攻击。要知道那些野地里的蚊子,大白天连大骡子大马都敢进行攻击的啊。想到这里,我感同身受。可怜的炊事班长,是为了我才受此折磨,做出如此重大牺牲的。这故事直到毕业后很久我才知道,令我感动不止。

第二天,炊事班长为了彻底根除西瓜大寒的对自身的影响,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全体同学们的身体健康,采取了一项既治疗又防治的措施:吃大蒜。炊事班长特意为此查过《本草纲目》。据记载,蒜可治疗便毒诸疮。炊事班长还咨询过随队医生,得知现代医学认为大蒜可以用来驱除肠内的寄生虫,靠抑制幽门杆菌的生长来预防胃溃疡,对于各种疾病或感染都有效。

于是,我的行军床头出现了一根白色的大辫子,那是一串编织在一起的大蒜头。当然,其他同学那里也有。辫子有大有小,我的那根最大,由五十个大蒜头编织而成。那时候,一颗蒜头一分钱啊。每天早餐生吃上几瓣,还带上几只到工吃地上,午餐晚餐接着吃。开始吃生蒜辣得眼泪都流出来,到后来习惯了就好一些。几天下来,同学们西瓜大寒的影响就此绝迹。炊事班长晚上也不再往老乡家的卫生间跑了。

大蒜神奇的功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炊事班长吃货的厉害,不仅可以把肚子吃坏,还可以把肚子吃好。不过,大蒜还有一种神奇的味道,除了让饭菜增加香味,还足以将夜袭的蚊子熏跑,只可惜那晚炊事班长没有事先吃蒜。记得,当我们一行人下工后雄赳赳气昂昂从村子里走过,高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时,大蒜味道四处飞扬,好在大伙儿彼此彼此,正所谓,子曰:“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不过其他同学和路人村民皆掩鼻。

就是今天四处肆虐的COVID-19病毒,想必闻此也会退避三舍的吧?


初稿于马州饿半拉山庄 02/25/2018
修改于佛州瓦蓝湖 07/13/2022

瓜地吃瓜

天热了,心里就想起西瓜来。现在的冷饮花样繁多,除了常见的可口可乐这种冒气泡的一类饮料以外,还有各式冰果汁、冰咖啡、冰奶茶等等。这些冰冻饮料固然不错,但是我还是更喜欢西瓜,吃一口瓜瓤,满嘴舒畅,还特别清凉解渴。西瓜是我从小就奉为最爱的夏日水果,没有之一。

天黑后,夜开始安静下来。望着天上的繁星,呆坐,退休后最安逸的消遣之一。思绪也随之活跃起来,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半个世纪前的一个夏夜。

那时我们在河南的安阳的一个地质队实习,住在老乡家里。当地有一条河,名叫淇河。白天,我们早早就去上班,顶着烈日在淇河边上挖大坑。到了下午,天气太热,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就下工回家了。到队部吃晚饭后,倒睡觉前的那段时间比较长,是一天里难得的空闲时刻。想要看点专业书是不可能的,因为出来前就有规定。不过,到河里去泡澡倒是悠闲舒适的一桩美事。坐在河中的大石头上,下半身浸泡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上半身揉搓着换洗衣服。洗完衣服后,全身入水在河里游一会儿泳,顺便洗个澡。清清爽爽地上岸来,一天的疲劳被河水轻轻冲刷得一干二净。

那天太阳红红的,在远山的黑影里正待落山。四野里,除了河水缓缓流过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详静谧。离晚上睡觉还有一阵子,精力旺盛的我们干点什么好呢?记得领队老师曾经告诫我们,附近有一片生产队的西瓜地,要我们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要去拿老乡的西瓜吃。这天旁晚,外号叫“炊事班长”的同学跟我们说,老乡告诉他,瓜地是可以进去的,只要你交一毛钱,进去后随便吃。是啊,白吃不行,买西瓜不算犯错误吧?

“真的?”

“谁还骗你!”

真不愧是个吃货,炊事班长的鼻子还特别灵,这种消息他总能嗅得到。

四下望去,河滩里除了我们同住的几个,没有别人。村里有几家房顶冒着炊烟,偶尔几声狗叫,没有什么其它动静。其他同学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河水缓缓流过村庄,河滩上的芦苇丛随风轻轻摆动。

“那还等什么?走哇。”

一行人,没有往日大声的争执和放声的大笑,沿着村边小路,往村东头绕过去。

村子渐渐离开了视野,走了不到两三里地,远远望去,前面有一大片开阔地。地头上,搭着一个棚子,这里应该是西瓜地了。走上前去,棚子里出来一位老大爷。打过招呼后,知道老大爷是看瓜人。大爷很热情,把我们让进棚子里后,跟我们说,你们是地质队里来的城里的娃,地里的西瓜可以在这里随便吃。但是一、不能将西瓜带走,二、要把瓜籽留下来。我们说,钱是一定要给的。我们“遵守”纪律,坚持将钱交给了老大爷。

于是跟大爷聊起天来。原来瓜地里主要是防止有人偷瓜,或者是牲口野物祸害瓜地。过路人,口渴了吃个瓜,不算啥,大爷说。看看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会有路人?棚子里斜靠着一只铳枪,但是没有狗。乡下的土狗,虽然不像军犬那样品种优良,受过良好训练,但是,狗的天性是闻到生人味,或者夜里有一点动静,它都会汪汪叫的。为什么没有狗呢?大爷说,这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偷瓜的事件。也许是山偏地远人烟稀少,又或许是此地民风淳朴的原因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没有全黑。只见瓜秧子下满是圆溜溜的西瓜,也不知道生熟。大爷带我们进入一块瓜地,告诉我们,这块瓜地已经进入成熟季节,个个包熟包甜,然后就回到瓜棚去了。剩下我们几个地里挑起瓜来。在城里,西瓜几分钱一斤,一个十来斤的西瓜就要好几毛钱。天呐,一毛钱,在地里随便吃,这是什么感觉?就像阿里巴巴“芝麻芝麻开门”后,走入一个宝库,里面有无数金银财宝随便拿一样,这里满地的西瓜任你挑任你吃。OMG,这种欲望达到无限满足的情况,在我们那个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后来,记忆中好像再也没有遇到过。

我们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随机随性而动,当然,也没有带刀去切西瓜。但是,这种低级的困难怎么能难住我们(大学生)?于是有的人,如我,像水浒中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样,黑暗中大喝一声,举起拳头将西瓜砸开,然后抱着那个呲牙咧嘴的西瓜就啃了下去。说是啃,一点不为过,因为我们除了手,就是嘴了。有的人用拳头打不开,就文明地将西瓜往地上一扔,指望将西瓜摔成两瓣。殊不知西瓜地是沙质地,软软的。西瓜扔到地上,弹一下,就滚到了一边。再使劲摔一下,出来一个裂缝,瓜汁顺着缝流出来,还是打不开。只好拿来借鲁提辖大拳一用,然后顺势掰成几块。

天黑下来了,天狼星在天边的群星中亮亮的,群星在晴朗的夜空眨巴着大眼,看着瓜地里的我们几个城里人。大家在明亮的星光下,抱着西瓜啃得不可开交。西瓜不大,都是沙瓤的,又沙又甜。不愧是河滩边的沙土种出来的。吃着吃着,沙瓤和瓜汁慢慢流满了双手,又爬到鼻子和脸上。好在是在夜里,好在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啃着西瓜,想想自己的狼狈样子,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别人。隐约可见的是星光映耀下粘着西瓜汁的白齿,和心满意足后相互会意对视的眼白。

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了,圆圆的。照着我们的肚子,照着炊事班长的脸,圆圆的。


初稿于马州饿半拉山庄 02/23/2018
修改于佛州瓦蓝湖 07/12/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