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夺路台湾去 四海飘零成作家

周六,终于读完【关山夺路】。了解到许多抗战后少为人知的情况,历史没有被完全摩灭,像星星点点地在前人(当时人)回忆的暗夜中闪亮。

在《第一部》中,讲到日本投降后,几百万日俘日侨的故事。出国后耳闻过一些海外的报导,可是像鼎公这样亲身经历者的叙述,可信度就比较高。

比如当年盟军规定,日俘遇见战胜国的军人,不论对方阶级高低,都要敬礼,对方不必还礼。作者在上海着军服路过在马路边工作的日俘们,日俘军官规规矩矩向他敬礼。他们连里有个班长,每天故意走过工地,享受一个敬礼,到沈阳后,听说他享受到七十次敬礼。“大日本皇军的军官,动作敏捷,姿势正确,从未违背盟军的规定。”

鼎公看见他们整队归营,尽管鞋袜破旧,军服肮脏,他们的队形仍然成列成行,目不斜视,无人交头接耳。官长的军服上业已卸除那些显示阶级尊严的佩件,外形和他们一样狼狈,同时也失去了关乎他们生死荣辱的权力,可是他们对长官的尊敬服从丝毫未减。

日本人遵守纪律和公共秩序时世界有目共睹的,例如在日本举行的奥运会、亚运会,几万人的观看场地,据说散场后干干净净,没有满地的瓶罐和纸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世界上几乎没有其它的国家可以做到,至少,曾经在大唐为师的国人肯定做不到。看到当年日俘的表现,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应该跟民族、跟社会、跟教育、跟传统有关!

不知道的还有,日本女子在日军投降后,被中国男人侮辱的反应。据鼎公写,“面对横逆,日本女子有她的哲学,她完全撤除了心理的防线。日本女子挂在十字架上,替日本男人担当罪孽。”当年的中国记者说:“日本的女子大半是西施。”西施牺牲肉身,图利本国。在鼎公眼中,日本男人亏欠中国人,中国男人亏欠日本女人。这倒是旧闻中的新闻。

其中一些故事,都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历史过去了,很多这样的事情,人们都不再提起,甚至是刻意的“遗忘”了,包括最近在韩国闹得沸沸扬扬的“慰安妇”事件。战争、罪恶、耻辱,德国战后用犹太人集中营来记住,日本呢?


同时,也了解到当时一些人当时为什么跟国军走。比如,作者自己在平津战役中被俘后的想法是:“我走出俘虏营以后,忽然觉得非常空虚,我不属于共产党,我也不再属于国民党,我也不是一个老百姓,大地茫茫,顿觉失去重心,飘浮在大气之中。”

在国共之间,作者深知国民党的腐败,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他“不再属于国民党”。虽然他对八路军解放军有好感,但是,他破落地主的出身跟共产党和解放区又不相容,他“不属于共产党”。怎么办?在今天的他看来,如果他们父子留在大陆上,中国接连发生镇反,反右,“文革”,以他们的性格和背景,恐怕是没法过关。所以,在当时无路可走时,他跟着国军撤退的台湾。

他的五叔是抗日英雄,一位参加滇缅之战的国军营级军官。抗战后,反对内战,从军中退伍。国军败退后,他选择了“隐”而不是逃,在农村种田,希望用背脊朝天脸朝黄土,度过余生。但是还是在镇反运动中被捕,被判刑15年。他不服,上诉,结果多判5年,坐了20年的监狱。出狱死后,被平反。

逃到台湾,以当时的情况和作者自身的情况而言,是可以理解的。作者认为,“自古文人少同心”,遇事作者有自己的看法,一个人说话总是跟别人不一样,这样的人很难做好教徒。“能不能做好雇员?好朋友?好党员?可怜的作家!他只有一条路,就是做好作家,他是一个浮士德,把灵魂押给了文学。”

最后,作者说:“这些年,咱们中国一再分成两半,日本军一半,抗日军一半;国民党一半,共产党一半;专制思想一半,自由思想一半;传统一半,西化一半;农业社会一半,商业社会一半:由这一半到那一半,或者由那一半到这一半。有人只看见一半,我亲眼看见两半,我的经历很完整,我想上天把我留到现在,就是教我作个见证。”


感想很多,比如,当年被解放军俘虏的国军士兵,参加解放军后,随志愿军入朝参战。战场被俘后,在俘虏营中选择到台湾。结果到80年代后,以台商身份荣归故里。而被俘后选择回到祖国的兵士,却被开除军籍,遣返回乡,几十年不能抬头做人。两个当年的战友相聚,遭遇不同,身份悬殊,抱头痛哭……还有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俘虏,非三言两语能尽。

其中一个感想,假设在相同的背景下,读者会如何做?虽然历史没有假如。


05/13/2023 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