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灯寂处无人语 大丽浓霞一苑花

下元节,台历显示。

我的印象中有个上元节,好像是在正月十五。欧阳修有一首《生查子·元夕》就是写的上元节: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用词浅浅如白话,却饱含深深情思,展现了宋代文人词“浅语有致,淡语有韵”的艺术境界。也是我所追求的境界。

而我更喜欢的,是辛弃疾的那首《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其瑰丽的元宵盛景和深邃的人生意境,堪称流传千古名作。

下元节,农历十月十五,有什么讲究?原来是道教的“三元节”之一:

上元节:正月十五(天官诞,灯节)
中元节:七月十五(地官诞,鬼节)
下元节:十月十五(水官诞,下元节)

人们之所以记得上元节,因为正好是元夕,正月十五,元宵节,加上“灯”、“月”、“人”三要素 。现在还有谁记得中元节和下元节?与上元相比,下元节在诗歌中的身影稀少得多,其中一首《下元日诵道德经》写道:

下元斋醮卷清风,
鹤唳寥天玉宇空。
尘世万缘从此息,
洞门烟月伴松风。

该诗描绘了在下元日诵经、斋醮时,感觉清风卷起,鹤唳天际,尘缘暂息,身心与洞门烟月、松风融为一体的超脱境界。典型地体现了下元节作为“水官解厄”之日的宗教肃穆感。

台历为此献上一朵“大丽花”,就是平日里说的大丽菊。此花是下元节的“节庆专属花”。据说,台湾人直接叫大丽花为“水官花”或“下元花”。如果今天到台湾,甚至下元节前两周,菜市场、花店、宫庙门口一定摆满一束束大红、深紫、橘色的大丽花,旁边还会贴“水官花”“消灾解厄”红纸条。

在南方沿海一带,如福建、潮汕、粤东地区,尤其是台湾,人们拜水官大帝的供桌上,三大“不能少”:刈包(包子)、下元圆(红白甜咸粿)和一束大丽花(通常要7朵或9朵,单数,象征阳数)。此外,晚上还有放水灯、烧金纸、点长明灯等活动。

北方广大地区似乎没有这一说,莫非水官主要照顾南方沿海一带,对北方关心不够,雨露不均沾之故?

管它什么缘故,大丽花都是很美丽的。美得让人舍不得去深究它背后的宗教功能,只想静静地看。大丽花那种近乎张扬的艳丽,层层叠叠的花瓣像要把整个秋天的光都收进来,偏偏又带着一点孤傲的冷感;红得像火,紫得像夜,橘得像余晖。放在案头,它自己就是一首不需要解释的诗。

大丽花的花语“大吉大利”,若是配以苏轼的诗“山下白云横匹素,水中明月卧浮图”,似乎将一种违和感推到了极致。

试想,白云如素练,明月如琉璃,天地清透得几乎透明,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可是,艳丽的大丽花偏偏在这清透里撕开一道浓烈裂口。越是极静的背景,越衬得这份浓烈像一场私奔。

不知如何表达这种违和,试以《下元节·大丽花》解之。

十月清秋水官夜
松风卷月冷如纱
香灯寂处无人语
大丽浓霞一苑花
不是欲惊天地静
只须自守片霜华
孤红悄放谁共醉
匹素浮图映月斜


12/04/2025 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