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话是当下一部分人评价“五七指示”的用语。

1966年,在官方界定的文革开始(5/16)前,伟大领袖给副统帅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后来被称为“五七指示”。对于我的影响,“五七指示”主要是这一部分:“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其实,《五七指示》的前几条几乎都没实现。军队哪有时间种地、炼钢?工人再闹革命终归也要促生产;农民种地已经累的要死,怎么还能奢谈再兼学军事、政治、文化?后来,真正走上五七大道的只有学生和干部。
作为学生,我们学过农。农忙双抢时,在水稻田里用镰刀收割水稻,被蚂蝗咬过;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割过麦子,被麦芒刺过。我们学过军。长途跋涉几百里地,拉练半个月,脚底板走得打泡,肚子饿得扁扁;也在部队受训过,立正稍息队列训练,摸爬滚打练习射击,大热天骄阳下晒得汗流浃背。我们学过工。在野外地质队跟工人们一同工作在钻井平台,风餐露宿三班倒。我们也批判资产阶级。小小年纪就”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上下串联几千里,把文革的火种从首都洒向大江南北。
尤其是“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于是高中的学制缩短到两年,没有读过高三;大学的学制缩短到三年,没有上过大四。教育革命了,入学考试废除了,于是我们直接被推荐上了大学。对于今天千军万马抢过独木桥的高三学生们,不知他们看到“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后,是喜还是忧?
严格地说,我们这一代人是“五七指示”最为全面的“受惠者”。除了“以学为主”以外,“别样”都“兼学”过了。

同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的家长们都下放到五七干校,有些同龄人干脆就随家长在那里生活,人称”小干校“。上高中时,我也曾经到湖北当年的咸宁地区蒲圻羊楼洞茶场的五七干校去劳动和体验过干校生活,在茶山上采茶,让我想起电影《刘三姐》中的山歌“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向白云头”,“风中采茶香千里,赛过园中茉莉花”,是我文革中最美的一段干校记忆。当然,让五七干校流传甚广的还是那部《干校六记》,杨绛写的散文集,和其它众多的回忆录一起,让后代更多的人们得以了解当时的干校生活。
对待往事,臧克家可以为五七干校唱赞歌写《忆向阳》,巴金可以直面惨淡人生写反思“文革”惨祸的《随想录》,而杨绛写《干校六记》,则既保持了特立独行,但又不摆出对抗的姿态。人评“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
今天,是半个世纪多后的五月七日,当年那些“受益受惠”于《五七指示》学生们,有何感想?伟大领袖和副统帅九泉之下相对,又怎么体会其中“伟大而深远的意义”?至于我,应该说,生逢其时,“何其有幸”!个中体会,非亲历者不可知。

面对今天愈加平静地生活,让人感到,社会平静真是一种福!但是,动荡的岁月,又何尝不是一种幸呢?
2022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