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门都打开了,清爽的风从室内穿堂而过,带来草地湖水的味道,间或还有棕榈树和茉莉栀子花的清香。一年中难得的室内屋外“天人合一”的气候。
清晨出门,室外仍然是60多华氏度。按照昨日的计划,穿上一件薄薄的长袖衣,那种非全棉超薄的混纺材料内衣,外面仍然是一件全棉的短袖马球(polo)衫。主要的区别是,风不直接地接触手臂,而是隔着比蝉翼厚一点的衣袖,比昨天的感觉稍微好一点。
如果真的再冷一点,温度低于60华氏度,那么这件长袖衫也不管用。而温度回升到70华氏度以上,这件长袖衫就要脱下。此刻正是这种衣服的用武之地。
中午,老同学送来刚烤好的BBQ排骨,热乎乎的,内酥软外焦脆,好吃!近来,自己常常像小白兔一样,每天都吃自制生菜沙拉。据说能减肥,其实体重不减反增。既然这样,何不放开了吃一顿肉? BBQ排骨从天而降,趁热一口气干掉三根大排。一个字——爽!
晚泳归来,太阳已经落山。一轮明月在东方渐暗的天空上,在树林的暗影中冉冉升起。那圆盘似乎接近十五的光环,月光柔和,但是格外明亮,跟街边的路灯一样。天色介乎似蓝似灰之间,一种让人“我欲乘风归去”的清朗。瓦兰湖中的喷泉在灯光下,远远呈现一种乳白,映照在平静的湖面。空气中略带点秋日的晚凉,几颗较亮的星星已经开始显现在天幕。

又一个瓦蓝湖的白日将尽。
晚间,灯光下继续读书《心灵史》。
同化文明谈信仰 饥寒交迫慰心灵
现在看书的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可能是边看边想边写点什么的原因。以前看书常常是一本大部头,一天一晚上就啃完了。现在没有那个冲劲儿了,慢慢看,不着急。眼睛累了,脑袋乏了,休息一会儿。
今天看完了前言和第一门。没错,作者是用门,而不是用章,来构造这本书的,仿自哲合忍耶的7门结构。
故事的叙述中,有着作者太多的激情,而故事本身就十分震撼,再加上作者这部毕生作的主人公不是个人(贾宝玉、林黛玉)或者群体(梁山好汉、国军、共军),而是一种精神。不得不使我离开故事本身,由书里到书外,谈一些“精神”上随想。拉拉杂杂的,随兴而谈。有些问题也没有答案,只是问题。
怎么看待思想正确?
该书前言提到一件事情。
“当我的《金牧场》发表时,曾经举办过一次朋友之间的小小庆祝会。沙沟农民马志文被我作为第一名贵宾,介绍给包括文化部长王蒙、美国大使夫人包柏漪在内的客人。他满面通红,神情严肃,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他不吃一口烤羊肉,不喝一口汽水,仿佛在经受着严峻考验。蒙古朋友们在疯狂地唱歌,哈萨克朋友们在纵情地跳舞——而马志文头戴白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如一座山。”
面对一件事情,基本上有两种看法,要么不同意,要么赞同。当然也不是“非黑即白”,也有灰色地带,即一部分反对,一部分赞同。基于不同看法,又产生许多不同的对应方法。
作为客人的蒙古和哈萨克朋友们,以疯狂地唱歌,纵情地跳舞,作为赞同的一种形式。
如作为贵宾的沙沟农民马志文,不吃、不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如一座山。可以理解为不同意的一种。当然,也可以掀掉桌子,愤愤离席而去,甚至拔刀而出或者一阵机枪突突扫射过去。
也可以虽然内心极不赞同,但是看在作者的面子,勉强吃一口烤羊肉,喝一口汽水,表面跟文化部长、大使夫人敷衍,让庆祝会不因为自己而显得难堪。
对一件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本无对错之分,就跟人生下来有男有女,万物有阴有阳,这才是现实世界和本源的和谐宇宙。
但是,因由不同的看法,发展出不同的行动,对于个人、对于民族、对于国家、对于社会以至于人类的历史,都会产生不同的后果。如果,庆祝会上马志文的言行,只涉及到个人的形象问题,那么对于他人的影响极小。庆祝会完毕,也许大家很快就会忘掉此事。
我们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影响,叫做“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如果,马志文“为着一份心灵的纯净”的言行影响到作者,作者的书又影响到更多的读者,然后,衍生出“在二百年时光里牺牲至少五十万人”的一段历史。人们还会很快就会忘掉吗?
在此,我仅仅只是就事论事地谈一下看法,丝毫没有对作者或者书中人物进行任何褒贬的意思。
我们怎么去评价历史?怎么判断一个人物或者言行的对错?当人们无法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时,是跟社会力争还是跟环境妥协?有没有一个普世的标准(正确思想)让人类共同遵守?
环顾四周,回溯历史,似乎没有?如果没有一个“正确思想”,我们将如何自处?
不知道怎么想到毛泽东的这篇文章《人的正确思想从哪里来?》
文章讲:“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也许,正是人们在大西北穷乡僻囊的社会存在,决定当地人们产生和信奉哲合忍耶,一种只相信神秘感的穆斯林苏菲教派。
文章又讲:“无数客观外界的现象通过人的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官能反映到自己的头脑中来,开始是感性认识。这种感性认识的材料积累多了,就会产生一个飞跃,变成了理性认识,这就是思想。这是一个认识过程。”
十八世纪的大西北,感官的具体知觉磨钝了,八股文般起承转合的推理消失了,人云亦云的规矩方圆被怀疑,通俗的科学知识被打破——人们只相信自己的想象力和直觉,只相信异变、怪诞、超常事物,只相信俗世芸芸众生不相信的灵性。
于是乎,就“产生一个飞跃,变成了理性认识”——哲合忍耶诞生了。
文章接着讲:“把第一个阶段得到的认识放到社会实践中去,看这些理论、政策、计划、办法等等是否能得到预期的成功。一般的说来,成功了的就是正确的,失败了的就是错误的,特别是人类对自然界的斗争是如此。”
自然科学就是通过实验来证实,是否可以达到预期的结果。那么在社会斗争中,怎么证明检验“思想正确”呢?
文章说:“代表先进阶级的势力,有时候有些失败,并不是因为思想不正确,而是因为在斗争力量的对比上,先进势力这一方,暂时还不如反动势力那一方,所以暂时失败了,但是以后总有一天会要成功的。”
如果社会斗争失败了,怎么证明思想上的“正确”呢?譬如,哲合忍耶反清起义失败了,历史的长河中,大清朝也消失了,现时已经没有“由实践到认识,由认识到实践这样多次的反复”的可能,那怎么证明当时的思想是“正确”的呢?
坚持还是改变信仰?
该书前言提到另一件事情。
“后来,回民在中国每一个角落都定居下来,娶妻生子,体质上逐渐与中国人混血相融,人们不易区分他们了。一两代人之后,在强大的汉文明同化之下,他们忘却了自己曾讲过的阿拉伯语、波斯语及中亚各种语言——他们不仅失去了故乡,也失去了母语,变成了一种信仰的中国人。”
由此联想到,中国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开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按照书中的讲法,在其它文明同化之下,几代人之后,他们也会忘却了自己曾讲过语言——他们不仅失去了故乡,也失去了母语,变成了一种其它信仰的外国人。
例如,上世纪走出国门的这一代人中,当年也不乏有着“坚定”信仰的人。时间的流逝和走出国门的体验,其中不少人都改变了原先的信仰。以美国为例,不少无神论者加入了信主的队伍。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底是坚持原来的信仰好呢?还是改变自己的信仰好呢?是改变环境还是让环境改变自己?如果要坚持自己的信仰,譬如,哲合忍耶,在上述的环境和情况下,该怎么办?
说到底,信仰是人们的一种世界观,建立在是非对错的基础上。如果不能回答人的“正确”思想从哪里来的?信仰的根基可能就是模糊的、动摇的、似是而非的。
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普世标准(正确思想)。想相信什么,不要问为什么,就随自己的心去相信吧。据说,信则灵,信了,自然就正确了。我相信,本书作者,因着一个机缘,坚定的、深深地把哲合忍耶作为他的信仰了。
一个什么样的机缘呢?据作者说:“在中国,只有在现世里绝望的人,只有饥寒交迫的人,才能追求和信仰”。我想,这两种人中,作者应该不是一个饥寒交迫的人。
回到昨天的问题,这个作品到底是小说还是历史故事?
如果按照定义来讲,小说是虚构的,虽然说这些虚构都是来源于事实。即使历史人物真实,但是故事是虚构的,如三国,仍然属于小说而不是历史。这部作品更倾向于描述真实的人物和史实。
如果说,这是一部小说,那么书中人物和故事的真实性就值得商榷,这不应该是作者的初衷吧?而一旦这本书的真实性没有了,其中的“情”和随之而来的感染力就会变味。
作者的初衷又是什么?可以参看作者的一句话:“不应该认为我描写的只是宗教。我一直描写的都只是你们一直追求的理想。是的,就是理想、希望、追求——这些被世界冷落而被我们热爱的东西。”
不论作者的理想是什么,是追求人道主义还是心灵自由,我在书中看到了作者的情,那种深深的、满满的、震撼人心的、荡气回肠的情。
当然,对此有兴趣者,最好还是看看这本书。或许,可以从中找到,或者修订,上述问题的答案。
明天,接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