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客四君子 源自汨罗烟波魄

深秋的风吹过庭院时,你若不经意,会闻到一丝淡淡的香。不是浓烈,也非张扬,只是轻轻地、若有若无地掠过。古人常说:“香以兰为本。”在万物将收的季节里,那一束佩兰悄悄吐香,仿佛把时间的线条拉得更长一些——让人想起屈原、想起那些在古籍中随手写下“纫秋兰以为佩”的士人。

佩兰,正是今日台历上的花朵。配以宋人李弥逊《花心动·夫人生日》的一段诗句:“绛拂佩兰,香染妆梅,彷佛紫烟真侣。”

可今天,当我们口中说起“梅兰竹菊”,脑海里浮现的兰,却已是一朵亭亭的兰花,纤叶拂风,秀姿独立。于是,两种“兰”在历史里并肩而立:一种是香草,是佩兰;一种是花,是兰花。

最初的兰,并不是如今盆景里纤弱而高洁的兰花,而是一种朴素甚至有点素颜的香草——佩兰。屈原在楚地的江畔摘下的,是它;《诗经·泽陂》中悄然摇曳的,也是它。

佩兰的香不夺人,却缠绵,它本来就生长在山野溪畔,不与万花争春。人们喜欢它的朴雅,甚至把品格投射其中。于是,“君子之德”“幽兰之香”,在汉晋以前,可能更多说的是佩兰的清气,而不是兰花的秀姿。

闻一多、郭沫若等学者研究说,自汉末晋初陆机始,经北宋郑樵、南宋朱熹的辨证考据,再到明李时珍、清吴其溶的实地验证,唐末五代之前文人诗文中的“兰”,乃至后世被人们广为称颂的“兰”,正是佩兰,而非兰花。

后来,有一天,兰花走进了文人的书房。原来,文化也不是静止的,总在迁移、替换、加深,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代悄然定型。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文化现象。

到了宋代,兰花忽然悄然成为了风雅的宠儿。这一代文人喜欢把园子搬进书房:梅以疏影,竹以清节;菊以孤芳;而兰花,以其静姿与淡香,符合宋人的审美:疏朗、节制、内敛、清洁。于是,兰花便成了他们案头的知己。

于是“兰”的文化位置逐渐从佩兰身上滑移到兰花身上。不是佩兰被遗忘,而是兰花在某一刻,恰好接住了文人落下的那团光。

到了元明,“梅兰竹菊”作为“四君子”定型时,“兰”的形象,已经是你我如今熟悉的——卷叶含姿、根生石隙、不争艳、不求香的兰花。

如果说,佩兰是《离骚》里的香,是士人的佩饰,是以气味构筑人格的时代;那么,兰花就是宋代书房里的影,是风骨在清谈与笔墨之间的升华。

文化完成了交接,悄无声息,却天衣无缝。历史并没有偏爱谁,只是让意义找到了更适合的载体。


《花心动》,此调始自周邦彦。后人填写时,有所变动。《依钦谱》共有九种格式。初学此调,沿用史达祖的格一。习填《花心动·兰迹》。

佩叶纫秋,自湘江、烟波暗凝清魄。露浥素茎,风散幽襟,千载芷汀兰泽。紫茎曾染灵均泪,化星雨、周流寰窄。任迁变、香魂不泯,九歌踪迹。

忽转云根石隙。渐翠带摇空,玉蕤垂碧。墨客砚池,骚客冰绡,争写澹姿疏格。四君列座成虚话,但留取、孤芳朝夕。待重认、春秋两番颜色。


11/15/2025 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