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素描

日子过的真快,一晃,一别世刚兄7年了。世刚兄应该在天国里祥光普照的地方倘徉吧,是不是已经长了一对天使的小翅膀。或许,是在那片想往已久的故土上,静静地享受泥土的芬芳。

而我,则常常看世刚给我画的素描,静静压在到电脑前大写字玻璃板下。有时,看着窗外的绿树和天边的浮云,脑子会一阵阵发呆,世刚兄的音容笑貌就不时出现在脑海,总想说些和写些什么,但是,往事如烟,说些和写些什么呢? 淡淡的浮云过一阵子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回过神来,又是键盘和荧屏。世刚兄的画,依然静静地压在玻璃板下,默默地看着我。

认识世刚是在90年代初。我在一个台湾人创办的“华人活动中心”做义工,为华人社区服务。那时,世刚在“华人活动中心”开了个绘画班。当时,大陆来的人在“华人活动中心”做义工的人数很少,自然我们就很聊得来。时间长了,了解到世刚是北京人。因为年长我两岁,所以,我叫他世刚兄。

那时的世刚,总是带着笑容,性格开朗。待人诚恳和蔼,没有某些艺术家的清高和架子。我和世刚兄,虽然一个学艺术,一个学理工,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但是,我们之间有相同的经历:都是五十年代的人,都是工农兵学员、都在大学当过老师,又都到了美国来继续求学深造。我们还有相似的为人和愿意奉献的热心。记得当年家乡发大水,自己曾四处奔波主办募捐活动。汶川地震,世刚也为救灾而捐献自己的画。相互的经历、爱好和理解和让我们成了朋友。

记得有年“华人活动中心”举办年会活动。我在年会前前后后的帮忙。世刚兄的绘画班有个摊位展出,他在画摊旁给人免费画素描,一是社区服务,二则给画室扩大影响。开始时,大家不好意思,在画摊前扭扭捏捏的。世刚就把我拉过去坐下,当作他的第一个模特。这样,就有了玻璃板下那张素描,我生平第一张自己的素描。截止目前,仍然是唯一的一张。绘画的过程中,围观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画完后,身后已经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世刚是个专职画家,是中央美术学院首届徐悲鸿画室进修班的研究生。我是个没有艺术细胞的理工男,因此,对那些有艺术细胞的人,画家、音乐家们,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对于绘画,我是外行,不能对世刚的画做出专业的评论。但是我喜欢世刚的一些人物画,如他女儿吹笛子的那张。还看过世刚画的老布什夫人芭芭拉和美国海军上将的肖像。听说,世刚还为美国前国务卿画过肖像。我想,能给美国的这些知名人物画像,没有两下子恐怕是不行的。

我的那张素描,没有画家女儿手中的笛子和腿上闲卧的小狗,没有芭芭拉那一头银丝、一袭端庄的红妆和脖子上珍贵的项链,没有海军上将笔挺的军姿、藏蓝色军服那些金黄的穗和军阶勋章,也没有什么鲜花、地球仪、国旗军旗为背景,有的就是寥寥几笔画家心中、眼中和手中自自然然不加修饰的我。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就是世刚和我。华丽的外饰终将逝去,到头来,质本洁来还洁去,空皮囊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回忆。

世刚兄走了,走得有些突然。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走,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有些人,经过短短几次接触,就似曾相识相知,就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有些人,常来常往,却走不进心里。恰似路人,回头就忘了。人如果不在了,还能被别人惦记,就是真正的朋友,就活得值。我这样认为,想必世刚兄一定是同意的。

窗外,是雨的夜空。玻璃板下的画,随着思念,穿过阴云,飘往浩渺无际的苍穹,和世刚相聚在溟溟之中。

注:钱世刚,旅美 知名画家 。
1951年生于北京。1976年毕业于山西大学艺术系,曾任职于山西省体委,上海戏剧学校美术组,山西大学艺术系油画讲师。1985年回中央美术学院首届徐悲鸿画室进修班做研究生。1989年到美国南卡罗尼那大学艺术系作访问学者。后定居美国,为专职画家。
2009年4月23日,钱世刚在Virginia家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记于2016年冬美国马里兰州。

登华盛顿古堡

在马里兰州西北角,那块被人们称之为平底锅手把的地区,有一个华盛顿县。县里有个鲜为人知的小镇笨撕菠萝(Boonsboro),州立华盛顿公园(Washington Monument State Park)就在小镇西边的山林里。

沿山路前行就是南山,公园的所在地。占地一个英哩的公园环绕着南山,山顶上就是那座孑然屹立的华盛顿纪念碑古堡。说它是古堡,是因为美国的历史太短了,一共才两百多年。在美国的古董商店里,听说过了一百年的东西,就算古董了。这座建于1827年的碉堡一样的纪念碑,应当算得上是古董级别的了。

十二月的古堡,游人极少。我们两人进入公园时,路口已经不收门票。到达停车场时,只看见一辆小车孤单单的停在那里。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山顶,古堡在蓝天下看着我们两人,默默地不出声。沿着塔底走了一圈,只发现了两个上了年纪的游人。跟我们打过招呼后,就拄着登山手杖慢慢下山去了,把古堡和偌大一个公园留給了我们。

山下是隐秘在林间的小屋,远望是公路和村镇。天边是一片灰蒙蒙的山脉,耳边是冬季里的山风。古堡大约三层楼高,由不太规则的大石块砌成。下部是一个方正的底基,东面有几级台阶通向堡底的门洞。从门里面顺着石阶在黑暗中螺旋而上,就到了堡顶。堡顶上是一个不大的圆圈,站在那里,四野一览无余,远近尽收眼底。顶上有一个人在那里,用望远镜在四处眺望。在登上古堡前,我们已经在下面和周围看来好一阵子了。这位先生想必一个人在堡顶上呆了很久了。是在缅怀独立战争的岁月还是思念战争中失去的先辈?

我站在堡顶,看着上山的那条小路,和路边记载华盛顿生平的标牌,还有延绵在群山中的那条著名的阿帕拉契小径,不知道为什么,丝毫也没有那份缅怀的心境。大概是时过境迁,也可能是手机电脑和山顶岩石风马牛不相及的关系。

古堡,留给我的印象,就是正在被遗忘的过去(包括正在逝去的我们)和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的跨越时空缩小交织在一起。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显得很坚固,但是,在车后顺着蜿蜒的山路逐渐的逝去,孤孤单单的留在山顶,寂寞地等待后人的回顾。

做小诗记之。

山间小路破旧崎岖
枯叶将叹息抖落入破碎路边
任它们支零破碎滚入
路边野风的草丛间
斑驳的路面映照着冬日
在枯枝里泄漏着耀眼的肆无忌惮
山林深处野草顽强蔓
延簇拥着昔日的荣耀与艰险
石塔孤零零屹立
镇守着冷嗖嗖的南山
蓝天白云冰霜雪雨塔顶下
一马平川默默无言驰向天边
一块块冰冷的基石
温暖着市井里的星罗棋布
一道道穿风的石隙
弥漫着晚霞中的袅袅炊烟
一步步山路泥泞
搅拌着火炮的硝烟
蜿蜒在为自由抗争的脚步下
一根根经纬纤细织就了草原山川海岸
化作刻印在版图上的美利坚
山风细语低声白云掠耳而过
越野车载着思绪登上阿帕拉契小径
随深幽山路穿越历史
起落徘徊隐秘在丛山峻岭
密林深处古堡不需倒视镜回首
只因拥有坚实厚重挺拔的山巅


12/05/2016 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