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国之影

江风不再

上海的黄浦江边,林川站在事务所的窗前,手里捏着一份老婆失踪案的卷宗。风吹进来,带着点腥味,他皱了皱眉。从内部消息看,这案子可能牵涉公安局高层,水太深。

他点了根烟,吐出一口雾,想起当年那个陷阱——一纸调令让他脱了警服,从此成了私探。他掐了烟,把卷宗塞给老马:“你处理吧,我不趟这浑水。”老马咧嘴笑:“你还是这么拧。”

林川决定回武汉歇一阵。上海的钢筋水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念武汉的江风,想念童年跟家家(外婆)挤在老屋里的日子。那时候,家家总在灶前忙活,煮一碗杂酱面,酱香浓得能钻进梦里。每当心烦,他就会回去,让长江边的风吹散乱绪,或者在东湖边发呆,看水光晃眼。

车到武汉已是傍晚,林川站在江边,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雾气笼着对岸的高楼,像蒙了层纱。他眯着眼,想找回点旧影子。小时候,家家牵他穿过汉口窄巷,去吃热干面,满街芝麻酱香,摊边还有炸面窝和伏子酒,热气腾腾。如今窄巷没了,高楼林立,热干面铺子比比皆是,味道却淡了。他找了家小店坐下,老板甩面甩得带劲,林川低头咬了一口,刚嚼出点滋味,手机震了。

是老张,警校上下铺的兄弟,现混在武汉市公安局刑警队。他语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林川,晓得你刚回来,有个案子,非你不可。大学生小雅失踪了,家属急得要跳楼。线索指向电信诈骗,可能跟T国有关。”林川嚼着面,酱香在嘴里散开,他嗯了一声,脑海却闪过家家老屋拆迁时的断墙残瓦。他放下筷子,问:“地址在哪?”

老张发来位置,林川驱车赶到武昌一栋老房区。小雅父亲开了门,满脸疲惫,母亲坐在沙发上,眼眶红得像肿了俩核桃,手里攥着一张照片。她声音哽咽:“她最近老跟手机里一个男人聊,说是谈恋爱。我劝她小心点,她跟我吵了一架,说我不懂。后来人没了,卡刷空了五万多。”说着,眼泪又淌下来。父亲递过手机,屏幕停在微信,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头像,聊天记录甜得发腻,最后一条是小雅发的:“我买了机票,明天过去。”时间是三天前。

林川盯着屏幕,皱眉问:“她提过T国吗?”母亲摇头,抹了把泪:“只说要去见他,没说去哪。”老张在一旁点烟,低声说:“这种案子近几年多得很,骗钱骗人,有的还被弄出国干诈骗。”林川没吭声,目光落在“明天过去”上,心里像压了块湿冷的江石。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浓了,江风吹不散雾。


完美情人

林川把小雅手机号交给老张,技术组几小时后回了话:“男友”IP在T国,账号虚拟,头像AI生成。聊天记录是套路:先甜言蜜语,再诱导转账,最后买机票“团聚”,然后人没了。

老张凑过来,压低声音:“局里怀疑有内鬼,我明面上查,你暗地里挖。”林川挑眉:“为啥是我?”老张笑:“你小子当年破案跟狗鼻子似的,教官都信你。加上你现在是自由身,太合适了。”林川哼了一声,没接话。

林川在出租屋里翻通话记录,发现小雅常联系一个学长,周浩。于是,电话约了周浩在武汉大学见面。

江风吹过武汉大学校园,樱花瓣飘了一地。他在图书馆找个角落坐下,周浩一进来就有点慌,眼神躲闪。

林川开门见山:“小雅失踪了,你俩最近聊不少。”周浩咽了口唾沫:“我……我拉她进个兼职群,赚外快。”林川冷笑:“赚到人没了?”周浩支吾半天,坦白:“群里说足不出户赚大钱,还能出国发展。拉一个人给一千提成。”林川逼问后台,周浩抖出一串账号,林川拍下截图,警告:“不说实话,牢饭管够。”

回到出租屋里,林川泡了杯茶,盯着袅袅热气发呆。他打开内网查案例:诈骗团伙伪装“完美情人”,专挑家境好的年轻人下手,一年骗上亿,有的受害者被弄出国当诈骗“员工”,不听话就挨打。小雅可能已在T国。他想起家家当年煮面时叮嘱:“出门在外,别信花言巧语。”如今这世道,花言巧语能要命。他联系老张,得知本地有接应点,藏在汉口拆迁区。

晚上,林川带上相机和电棍,溜进废楼。里面灯光昏黄,几个年轻人对着电脑敲键盘,烟味呛人。他贴墙潜入,听到有人低语:“名单赶紧送出去,T影催得紧。”林川在暗中拍下名单,他想靠近点,不料脚下不小心踢翻饭盒。听到响声,里面人警觉起来。一个黑影走过来,林川伸脚绊倒他,又有几人围上。他拳脚并用收拾了前面几个,可背后那人爬起,抄起砖头扔来。林川听到风声,侧身一躲,还是慢了半拍,砖头砸中头部,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站住!”老张的喊声划破夜幕,手电光晃得人眼花。他冲进来,一把揪住扔砖头的家伙拷上,其他人四散逃窜。一个黑影丢下一句:“老子饶不了你!”林川捂着头,血从指缝渗出,他咬牙想:这梁子结大了。


老城暗影

原来林川夜探,老张联系不上林川,于是用定位找到拆迁区,听到打斗声冲进来。

他扶起林川,骂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送到医院,白灯刺眼,林川头疼得像针扎。医生检查后说是皮外伤,包扎完让他歇一夜。病床上,他翻看偷拍的名单:十几人,小雅排第三,标注“已出境”。他盯着那三个字,心里泛酸,想起家家常念叨:“人呐,走远了,得平安回来。”

抓的人交代,他们负责拉人,钱和人送T国,T影给分成。林川问:“T影是谁?”对方摇头:“代号,没见过,听声音像个老烟枪。”专案组查资金流,发现涉洗钱,规模超乎想象。老张请示后联系国际刑警,锁定T国山区厂房。林川推测小雅已被洗脑,成了诈骗“工具”。

次日,他重回拆迁区,江风吹过废墟,卷起灰尘。他在破饭盒里找到撕碎纸条,拼出武汉郊外一栋别墅地址。晚上,他潜进去,翻窗进屋。桌上电脑开着,墙上屏幕播放视频:几个年轻人被锁房间,手握电话拨号,其中一个背影像小雅。视频角落标“T影”。他掏手机录下证据,门外脚步声逼近,赶紧藏进窗帘后。

两个男人走入,一个说:“T影要搞大票,学生不够,得盯富二代。”另一个笑:“小雅学得快,能干活了。”“不打不听话,打两下就老实了。”两人聊着,打着哈欠关电脑离开。

林川攥紧拳头,这伙人胃口越来越大。他撤离后联系老张,警方突袭时,别墅空了,只剩烧毁的硬盘。他盯着硬盘,心里像堵了团雾,想起家家说过:“坏人藏得深,棉里藏根针。”


跨境猎影

林川随国际刑警潜入T国边境,山坳里的厂房外墙斑驳,像个废弃仓库。推开门,一阵汗臭和键盘声扑面而来,几十个年轻人挤在屋里,盯着屏幕拨号:“您好,我是客服……”林川一眼认出角落的小雅,瘦得像风能吹倒,眼神空洞,嘴里念着骗词。他走过去,声音低沉:“小雅,跟我走。”她猛地一缩,眼里满是惊恐,反手甩开他:“我不能走,他们会杀了我!”林川没废话,揽住她肩膀往外拖,心里骂道:这丫头被吓破胆了。

看守从身后挥铁棒冲来,“干什么的!”话音未落,“砰”一声,国际刑警开枪,那人倒在血泊里。撤离时枪声不断,小雅抖得像筛子,上车后缩在角落,低声说:“被骗来的时候我不听他们,后来不干就打,只能听话。”林川皱眉:“T影是谁?”她摇头:“没见过,声音沙哑,像老烟枪。他说计划才刚开始。”林川沉默,盯着她发白的脸,想起家家当年拉着他走街串巷,叮嘱:“别走歪路。”

行动抓了几个中层,T影却早一步跑了。回武汉,林川查资金流,一部分钱流向国内空壳公司,背后是富商唐文华,其物流公司跟T国交易频繁。老张点了根烟,皱眉:“他在武汉有头有脸,商会副会长,不会吧?”林川冷笑:“越有脸,越藏得深。你信不信,他家热干面都比别人多放酱?”老张一笑:“你这怎么知道?”

当晚,林川回到出租屋,手机震了一下,匿名短信跳出来:“莫管闲事,不然你家家的坟不好看。”他攥紧手机,手背青筋凸起。家家的墓在武汉郊外的小山坡,那是他童年最后的温暖。家家去世后,他每次路过都绕着走,怕触那根心弦。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江边的雾浓得像墨,心里沉甸甸的。


雾散未尽

小雅住进医院,心理创伤严重,整日不吭声,连母亲来看她都像个木头人。

林川站在外婆老屋前,只剩断砖残瓦,风吹过,卷起灰尘。他走进街边小店,要了碗杂酱面,老板的面很好,远远地就喷香扑鼻。他咬了一口,酱香在舌尖散开,却怎么也找不回家家煮杂酱面的味道。那时候,家家总在灶前哼曲,锅里热气腾腾,他趴在桌上等,饿得直咽口水。不由得叹了口气。面没有吃完,手机响了。

老张声音疲惫:“唐某公司查了,没有硬证据,上面的意思不让动了。人救了,就结案了。多谢你了!哪天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我该回上海了。”林川挂了电话,目光投向江面。江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江风吹不散。他低头喝了口汤,心里想:这案子跟这雾似的,散不了。

夜里,他进了墓地,借着月光找到外婆的墓。墓碑青石上刻的字迹清晰,家家的名字像根针扎进他胸口。墓前多了一束白花,花下压着纸条:“下次就不是花了。”

他攥紧纸条,抬头望向远处高楼,灯火点点,像藏着无数暗流。他低声说:“家家,你说这世道咋这么乱?”

次日,小雅母亲托人送来感谢信,信里夹了张照片:小雅小时候在汉江边,穿着红裙子笑得灿烂,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林川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收进钱包,驱车离开武汉。

半路上,老张打来:“T国又有新窝点,T影可能回来了。”林川踩下油门,低声说:“那就再会会他。”

车窗外,雾霾笼罩的城市渐远,他脑海里却闪过家家炒酱时的背影。江风吹不散疑云,T影未现,暗流未停。


【小林探案集·三】


02/28/2025 初稿于瓦蓝湖
03/03/2025 二稿于瓦蓝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