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照人间烟火色 只燃清露瓦蓝天

从12月的第一个周一,不觉之间,就到了第一个周末。有时觉得时间很快。

而我的笔还在江西境界游荡着,今天终于进入江西游的最后一天。有时又觉得时间很慢。

只有台历在一张张翻过时,才感到地球又转了一圈。


一个浅粉色的花蕊,十分优雅地拖着一条长长的金丝线,吊在一朵盛开的红花底盘中,花盘后有绿色的枝叶作为陪衬。仿佛一朵倒过来的扶桑花,有一个配得上它的花名“吊灯扶桑”。

吊灯扶桑

吊灯扶桑之所以能拥有如此独特而迷人的形态,奥秘在于它的花瓣。它的花瓣不是平整的,而是向后强烈反卷,并且从边缘开始深裂成流苏状,于是,这些细长的裂片编便轻盈地在空中摇曳。

而那根的长长花柱,末端分叉成小伞状,正是它突出的雌雄蕊合体。它远远地伸出花瓣之外,如同吊灯下华丽的灯穗。

整朵花下垂悬挂的姿态,配上精致反卷的花瓣和长长的花柱,活脱脱就是一盏悬挂在枝叶间的宫廷灯笼或华丽吊灯。

扶桑花

它的近亲——我们更常见的扶桑(朱槿),其大红花朵向上绽放,花瓣平整,显得雍容大气。而“吊灯扶桑”则更像一位精心打扮、舞动着流苏裙摆的芭蕾舞者,在枝头演绎着轻盈与优雅。

这么优雅的吊灯扶桑,古人应该有好诗咏叹。竟然没有寻得。挑几句咏花的诗歌: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王维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苏轼
“灯花耿耿漏迟迟,人别后、夜凉时。”—— 纳兰性德。

风格各异,都有点意思,又都不是那个意思。

只有一首为朱槿作画的题诗,画中的灯笼花(朱槿)其实就是吊灯扶桑。

山溪凝露满枝红,
一树垂花映水空。
画阁晓妆初对镜,
却疑残烛照房栊。

习作作一首《咏吊灯扶桑》:

绿云托出赤瑛盘
万缕金丝蕊底悬
不照人间烟火色
只燃清露瓦蓝天


12/06/2025 周六

花小偏疗红尘恙 金衣蔓柔千里光

下元节不请自来,不送自去。恍惚之间,匆匆过客。留下一首诗,算是雁过留踪,在我这里刻下一道光阴的影子。

台历上翻过大丽花,迎来的是“千里光”,同属菊科的小黄花。她的花语很有意思:“被快乐包围”。这个花语,我喜欢。

谁不愿意被快乐包围呢?

更让我喜欢的是台历所配的那首诗:“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出自元人张养浩的《山坡羊·山中书事》。这个配诗,我也喜欢。

谁又不愿意当个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神仙呢?

不过,这位张养浩,也不只是想当神仙的。我读过他写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记住他,就是结尾的这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不仅是一首沉重的怀古之作,更是对人间社会矛盾的深刻叩问,今日看来,仍然是一种超越时代的人道主义关怀。

回到台历上的千里光上来。千里光虽不如梅兰竹菊常入诗画,也偶尔悄然点缀过文人的笔端。清人描写它:“蔓生柔韧,花黄如菊,山野覆之如金缕衣。”那么,这种不起眼的小黄花为什么叫“千里光”?

《本草纲目》中记载,它是一种草药,有明目之效,因而被赋予“千里光”,有千里眼的意思。此外,它还有清热解毒,杀虫止痒,主治流感,上呼吸道感染等多种功效。民间传说;有人识得千里光,一家大小不生疮。

在这些微小事物中打捞快乐,恰是因为宏大叙事里总有难以消散的苦难。而真正的坚韧,或许正是看清历史尘埃的重量后,依然愿意为一朵野花的花语会心一笑。

仿张养浩的《山坡羊》,习作一首《咏千里光》遣怀。

蔓萦千嶂,金敷崖上,无名偏疗红尘恙。
目生霜,水煎黄,一瓯清气消浊障。
谁记山深幽草香?
生,亦自芳;衰,亦自芳。


12/05/2025 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