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在观众的期待中徐徐拉开。背景:温暖的太阳照在雪山上,八位美丽的藏族姑娘在雅鲁藏布江边嬉戏。阳光下的江水金光闪闪。快乐的音符开始在舞台上空跳跃,阵阵歌声欢快地洋溢在舞台上。一个身着绿色军装,身前围一张白布大褂的炊事班长,左手将一个洗衣盆托在肩上,迈着轻快的舞步,从幕布后出现在舞台。几个舞步后便是一个利索的劈叉大跳,前腿跟后腿张开成一个标准的180度,特别是前脚朝上后脚面对观众崩得直直的,把那个180度延伸到了极致。轻松落地后又是一个漂亮的360度鞍马大回旋,稳稳落地后,一个潇洒的舞台亮相。台下哗啦啦、噼噼啪啪一阵掌声四起。

几个过门后,一个嘹亮的次男高音在舞台上响起:“雅鲁藏布江水清又清…做完了早饭洗呀洗军装…为战士洗衣,我的心里喜洋洋,哎嗨哎嗨哟,喜洋洋。”那是幕后配音的我。再一次把剧场的气氛推向高潮,台上和台下此刻已经自发融成一体。因为那首《洗衣歌》在当时早就家喻户晓了,不需要时下那些流行歌星们刻意追求的“互动”,跟观众握握手献献花什么的。在文革那个年代,军民一家是当时的一个特点。这个节目的题材就是体现了这个主题。但是,能够观众感染到这个程度,除了我们的节目在豫剧和河南梆子为主的汇演中是一个亮点,跟我们男一号在中学宣传队的训练和超过三脚猫的功夫分不开的。
“班长——” ,在姑娘们追逐的脚步声中,在观众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中,大幕缓缓落下。那一幕却在我脑海中久久的定格。
那个炊事班长,就是我们当年(1973年)代表地质队,在河南鹤壁参加“纪念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汇演上的健儿同学。别看他在舞台上光鲜亮丽,人模人样的,其实,健儿个子并不是特别高大,身材也不是特别苗条,打扮和气势也不特别像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由于他没有舞剧红色娘子军党代表洪常青那么的高大英俊,在”常青指路“那段舞剧中,只能扮演那个跟在党代表身后的通讯员小庞。

他个头不高,按照当时一米七以下是半残废的标准,他有些够呛。开始列队时,他跟亚军和凡民几个同学一样,是属于跟副班长站在排尾的队伍。后来,凡民等同学在革命中继续前进和成长,都站到中间靠前了,他还在那里留守,忠实地保持着革命队尾的气节。健儿有着白白健美的皮肤,是让我等这些五大三粗的鲁智深型十分羡慕的。即使是在河南农村旷日骄阳下,辛苦磨练的我们已经灰头土脸黑得只剩下眼白可以辨别是谁了,他仍然像是黑铁塔(红薯面窝窝头)中的一个白面馒头。真想让我们在饥肠辘辘赶回地质队食堂时,在上面结结实实地咬上一口。
真正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他那圆嘟嘟的脸部。要是搁在现在,他的那个胖就是小菜一碟了。现在满大街都可以看到胖嘟嘟的小孩,已经不仅仅是吃得饱的那种小胖子,而是营养过剩的“丰腴”。 但是,那时候的他,跟同龄人相比,算是长得比较富裕的。炊事班长的头发不属于浓密型的那种,但是很粗且硬,理一个小平头,短发一根根率直的地挺立在那聪明的大脑门上。好久不见了,现在应该是千丝华发了吧,或者已经谢顶?
健儿耳朵不大,没有双耳垂肩的帝王像。但是却向外开放着,是招风引蝶那种的招风耳类型。前额是健儿的亮点,用天庭饱满来形容,是最恰当不过了。那时候的他,人生顺利,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学生干部,没有岁月和苦难留下的痕迹,额上一览无余,可以任你一马平川的想象和奔驰。眉毛算不上是剑眉,但也算得上是浓眉的一种,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射雕英雄》中郭靖的那种肝胆侠气。
一对不大不小的双眼在浓眉下闪烁,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尤其在下棋和打乒乓球时。文革中学时我无所事事,曾经学过各种棋类,其中还看过几本象棋棋谱,对开局有几分研究,喜欢一些新奇的开局。我跟健儿对弈时,用一些“五七炮”、“五六炮”、“五九炮”或者”仙人指路“这样不平常的开局,让他那对眼睛一会儿盯着棋盘,一会儿抬头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忽闪着精灵和狡诘。偶尔,也会流露出几丝傲气和霸气,这种情形只有在我们几个”难兄难弟“在一起时,才会出现。
但大部分时候,同学们看到的是炊事班长的率真和热情。激动和生气时,随着自然涨红的脸,两个小鼻孔在不大但是挺直的鼻子下,也会跟着情绪而张忽着,将本来已经十分丰富的面部表情扇乎更热烈。嘴唇不具备当代美国明星性感的厚度,联想不出接吻时燃烧的炽热程度。也没有宝哥哥的雍容富贵和林妹妹那般精巧纤细。平常没有事情时,嘴角分列在两边,在平淡无奇中保持着男人无华的坚毅,坚守着一份执着和期冀。笑起来时,嘴角就连接到了耳根。耳根往下,就是圆圆的小下巴,恰到好处地把那张脸收官。一张干净利索坦率精明的圆脸。
当然,这些都是半个世界前的炊事班长了,现在的炊事班长恐怕再也跳不出劈叉大跳和鞍马大回旋了,广场舞大概还行。不过后来常常看到他大块大块的文章从微信里汩汩流出来,知道他还在人生的舞台上继续演出。
初稿于马州饿半拉山庄 02/23/2018
修改于佛州瓦蓝湖 07/11/2022